袁冲揉着发胀的太阳- xue -, 他前日把制成的毒/药装瓶封好交给沈公泽, 结果就被沈公泽强行扣在书房,然后被分配了一大堆的战况文书。
沈公泽倒也没藏私, 当着他的面把毒/药派人送了出去, 想必京城内部早就有人接应,至于能不能顺利种在陆坤身上, 便又是另一番博弈了。
他连续几日天天被沈公泽逼着分析现在的情况——说实在话, 若是说之前被逼参与制药便是强人所难,如今的伏案桌前更是褪了他的一层皮。
他对于这种事情是真的天资一般,处理事情既不果断,脑筋转得又慢。无论是动手还是动脑, 真心比不上妹妹袁华。
他都甚至存了私心等日后上位第一件事情便是给袁华封个爵位, 而且一定要是能上朝的那种,想着碰到什么大事也好同她商量一番。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直接抛弃他去“浪迹江湖”了!留下他一个人日日面对这些文书叫苦连天,沈公泽还美名其曰“提前适应适应”。
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好, 但袁冲真的有一种大不了撂挑子的冲动——奈何打又打不过, 只能自己默默受着。
大抵古今中外没有哪任帝王在上位之前过得比自己还憋屈了吧?
袁冲不无委屈地想着, 昨夜又看了一夜的文书,正愁眉苦脸地出来就碰见了端汤药的菀儿,心中又是一阵长叹。
那日赫连师傅突然晕倒, 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好在没过几个时辰复而又醒了过来。
只不过那次晕倒仿佛一个讯号——连着几日以来,赫连师傅沉睡的时间与日俱增,每天几乎把药汤当饭吃了,病情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每况愈下。
让人担忧至极。
“嗯。”面对袁冲的疑问, 菀儿只是点了点头。
“哎……那快送去吧,别耽误了。”袁冲摆摆手,生怕自己耽误了赫连师傅喝药的时辰。
菀儿刚要踏步,却突然听到赫连秋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轻声“呀”了一下,语气中不无诧异,神情中却带着几分惊喜,“夫人你……能下地走了?”
这几日赫连秋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也是四肢无力,别谈走路了,就连吃药都一定需要菀儿在旁边守着喂。
袁冲诧异地回头。
只见赫连秋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红晕,眉宇间极其舒展,看起来像是身体不错的样子。
“嗯,”她浅浅笑道,“今日醒来的时候忽而觉得身子强了许多,遂起身出来走走。”
“夫人你赶紧把裘衣给披上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菀儿却是惊喜连连,然而看见赫连秋只同常人一样穿了绒衣,并未罩别的衣衫时,却是一阵心疼。
“无妨,不冷。”赫连秋宽慰地笑道,“今日的药你放我房间吧,一会儿来取。我想先去看看孩子。”
“那我陪你……”
“不,我想一个人静静。”
赫连秋却决然地拒绝了菀儿的提议。
即便拖着这么一副病体,但眉宇间当年一谷之主的威严却不容置疑。
赫连秋鲜少对菀儿露出这样的表情,以至于菀儿愣了半晌,才低眉应声,“遵命。”
“多谢。”
赫连秋扯了扯嘴角,自顾自地推门进了两个团子待的房间。
望着那一抹白色的背影,站在原地的菀儿和袁冲不约而同地觉得——明明身体状况有所改善的这人,却前所未有地距离他们,如此遥远。
好像随时能够被寒风吹走一般,无影无踪。
*
“诶,乔姑娘!你去哪儿了?我找了半天可找着你了!”
熟络的声音从乔安月耳边传来。
此时的乔安月正坐在一个用白布临时搭起来的小敞篷下面,面前正放着一碗喝了一半的酥油茶,旁边摆着两张烙印得软硬适宜的青稞饼,慢腾腾地填着肚子。
能够容纳上万信徒的客山不可谓不大。
这么多的人,吃喝拉撒都要地方,也需要人手来清理。所以除了信徒之外,这山里甚至还有做小生意的客商。
随手扯块布就能搭个棚子,面前用浓墨戳了几个扭曲的乌塞文便当作是招牌,竟然占据了蜿蜿蜒蜒的一条窄道。
无论吃食还是信徒祷告需要的串珠服饰应有尽有——却是在山腹中形成了一个热热闹闹的集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乔安月垂着头,深吸一口气,若有若无的青稞味顺着鼻息让她瞬间因为被人打扰而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起和善的笑脸,人畜无害。
“汉米尔,突然来找我,是我托你打听的消息有线索了?”
既然有人的地方,自然便不会少这种做杂活的闲人。
汉米尔也是常年在客山内居住的乌塞信徒,每日除了正常的礼拜,便是干些跑腿的伙计来营生。
“那当然!”小伙子年不过二十,嘴皮子却是利落得很,“整座客山到处都有我的熟人——帮你问了,没有你要找的那个汉族女的。”
自然找的是夏云。
信鸟自从引路到了这里,便经常带错路——不知道是夏云经常移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她在这里已经呆了三日都毫无所获。
“当真?”乔安月捧着马奶,有不悦。
“你可别不信!这里汉人本来不多……虽说最近多了些,但多是男的,像你这种女的一进来,早就被有心人留意到了!我汉米尔可以给你打包票,这整整一个月内,稍微有点特殊的汉人,除了你,还有就是一队看起来跟宫内包棋关系很好的汉人,再有的就只剩一个腿脚不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