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女儿还在哭。抽抽噎噎的,有几下竟然哭得岔了气。
她的这个心肝本来就是早产儿身体不好,要是任由她这么哭下去,她的心可就碎尽了。
什么蓝医师白医师的,谁能比从她血肉里分离出来的女儿重要?
郁泉秋吞下心里最后一口浊气,心疼地抱紧女儿,笑着哄她,“不会的,妈妈和兰阿姨都是女的,怎么会有关系呢?牧牧乖,好好上学,嗯?”
女孩儿有些不信,小脸哭得花了,抬头看她说,“可是老师说,我上学的钱都是兰阿姨出的,我们又没有亲,兰阿姨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傻孩子,那些钱,是妈妈向兰阿姨借的啊。”温柔地解答着女儿的疑惑,“妈妈跟她约定了,过几年等你长大了就还呢……再有人这么说你,你就这么跟他们说,知道么?”
“知道了。”听见她这么回答,女孩儿信以为真,重又欢喜起来,笑着抱着她的脖子撒起娇。
笑着和她闹腾了一会儿,等小家伙闹腾累了,她哄着她睡下时,郁泉秋才有闲空儿算自己到底欠了医师多少钱。
其实也不用算。当初她兴冲冲的替她一件一件把事办下来时,她就跟她说了是欠她的,往后会还。
所以那些账面儿,在她心里都是有数的。
想想那些钱和粮票,她忽然有些惆怅。
其实,她是想要跟医师赖账一辈子的。只是可惜,她不给她机会。
☆、第 21 章
她妈办事的效率就是高。
没过多久,就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叠鞋样子纸片儿回来了。
坐到炕沿上,拿出那些纸片,一个一个给她讲,“四儿啊,你看看,这是东头树屋底下看毛料子的石皮匠,今年三十七了,人老实,样貌也还说得过去;还有这个孙货郎,家里没得老人,清净得很,你过去了就是个当家的哩……”
任她妈高高兴兴地在那边说,她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忙着把牧牧挂破了的衣裳缝了,时不时照看一下女儿有没有蹬掉被子,心不在焉道,“妈您自己看看,觉得哪个好,跟我讲一声就行了。”
“哎,你这孩子,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不上心呢,妈替你选,要是坏了,你要是嫁过去不满意咋办,过来过来,妈给你说,你自己好好选选。”
拗不过她妈,她只能兴致缺缺地探头过去看。
母女俩正小声地探讨着哪个男人不错的时候,窗棱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吆喝,“郁姐,郁姐在吗?”
这声音听着耳熟。郁泉秋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厂里男人的追捧对象——小六姑娘么!
她怎么过来了?她们平常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总不可能她是找她来拉家常的吧?
奇怪时,小六姑娘已经笑呵呵地自己进了屋子。
看见坐在炕上的她,刚想说话,目光一瞥,瞅见在她身旁睡着了的牧牧,忙收敛了脚步声音,对着她小声地道,“郁姐,听说你病了,怎么样,好点了么?”
“谢谢你关心,好很多了。”摸不准她的来意,郁泉秋也只能在她说什么时,就干巴巴地回什么。
“那就好,嘻嘻。郁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看见她脸上现出的尴尬,小六姑娘也异常识大体,开门见山对她笑道,“郁姐,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哩。”
她就知道,小六姑娘神人一个,怎么会没得事跑过来找她玩儿?
找兰医师还差不多。
她理解地笑了笑,道,“什么事?”
“嘿,郁姐,我要走了呢。”
“走?去哪儿?”不是她自己说得是逃婚跑出来的,家里已经跟她断绝关系了么?
“哎,当然是回家啊。”小六姑娘回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脚慢慢悠悠地在地上磨着自己的布鞋,说,“我大弟弟下放时被人打死啦,三弟弟也得病走了,家里目前只剩下我一个长成的孩子了,我爹再怎么气我,也得要把我弄回去,不然,万一要是他哪天嗝屁了,连个哭棺材的都没有,岂不是惨死了?”
“不是,你说好的家里排行老六呢?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三弟,一个大弟?”
“嘿,郁姐,你就是实诚,跟兰医师一样好骗。”看她说完后,她脸上一阵疑惑的表情,小六姑娘笑呵呵地道。
让郁泉秋听了想篓死她。老娘纯心地当你可怜呢,合着你他妈竟然在骗我!
看她又有些生气,小六姑娘忙摇手可怜兮兮地解释说,“哎,郁姐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得了得了,我也不是男人,你对我弄这一套也没用。”
望着她卖可怜讨好的行为,郁泉秋烦心地摆手,“你要走了,过来找我干什么,不是应该找兰医师给你送行么?”
提到兰医师,她妈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四儿啊,你跟妈好好的在这挑人,哪儿也不许去,兰医师咱们攀不起,也别跟她多见面,免得惹一身腥气。”
她心累地摇头,“妈你乱说什么呢,我不是说了,跟兰医师没什么了么,你别竟天听外头人瞎扯。两个女人,能有什么。”
小六姑娘也是个人精,听见郁老太太的话,知道不能提兰医师,连忙转开话说,“嘿嘿,郁姐,我虽说没跟你讲过几句话,但我心里是仰慕你的,看在咱们俩名声在厂里一块儿臭了那么多年的份上,郁姐你不送送我,讲得过吗?”
都说患难之中现真情,可没听过臭名声也能搭在一块儿成好姐妹的。
郁泉秋好笑地听着小六姑娘的解释,觉得这姑娘还不错,- xing -子实在。
人家都是拼了命的把好名声往自己头上安,这位姑娘倒好,自个儿没脸没皮地就认了外头斛给她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