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巨兽动作一滞,缓缓循声朝鼓楼而来。
不好。
那东西要被引来了!
陆一鸣想后退跑掉,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发声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祖父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专心致志,如同濒死的士兵要耗尽身体最后一丝气力一般更疯狂地击起了鼓。
虎口震得阵阵酸痛。
陆一鸣眼睁睁地看着它火炉似的身子一点一点地靠近。
它身上岩石般的皮肉间蹦出数不清的火星,照亮了鼓楼的天台。
眨眼功夫,巨兽已带着狂风般的粗|喘掠近鼓楼。
它抬起一只前爪搭到了鼓楼的墙上,拍碎了不少砖块簌簌落下,喉中呜鸣阵阵。
祖父慨然自若,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鼓声中,俨然与音乐融为了一体。
陆一鸣感受得到那妖兽的靠近将自己的身体烤得灼烫。
一面大骂祖父不知在搞什么鬼,一面只得暗暗祈祷这只妖兽刚刚吃饱,看在祖父这鼓击得还不错的份上,放过自己一马。
冷不丁,那头祸斗朝他张开了约摸三扇门大的血盆大口。
里面的两排獠牙每一根都像被烧红的柱子,烘烘地冒着热气。
陆一鸣甚至能想像得到自己被串在上面变成烤人的样子,一时吓得连骂人也忘了。
祖父浑然不察般,鼓声不辍。
就在陆一鸣的发丝被蹭过来的火星烫得哔剥开响的那一瞬间,只觉身体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开,下盘一轻,腰腹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用力捞起。
鼓声恰好在此之前击完最后一击,嘎然而止。
等他回过神来,身体已经被人扛在肩上飞出去十几丈远,鼓楼和那怪物一下从视野中缩成了拳头大小。
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脸,但头朝下看着那人的精实的腰线,陆一鸣也仍然是安心地松出一口热气:“畜牲,再晚一点,把我蘸点酱油就能当烤r-u猪吃了。”
“哼,”那人拍了拍他的屁|股,嗤之以鼻,“烤r-u猪可比你的肉嫩多了。”
祸斗眼见马上到嘴的食物霍然飞走,灯笼大的两只猩红大眼一瞪,正欲腾空追去,身体却猛然一滞。
随即,它热岩般的皮毛间发出嗤嗤的声响,方才还簌簌不断的火星渐次熄灭。
它仰起头颅,发出痛楚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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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祭魂曲!”张燕云忽然低低地叫出了声,她终于想起来那曲子的来由,“那是周家人献祭时用的曲子!那老匹夫,难道是想……”
眼角瞥见祸斗在半空中痛苦地翻滚,银牙一咬:“不好,这架势,水火要交融了,祸门要开。老匹夫把我们都给骗了!”
猫舔着嘴角不紧不慢地笑道:“放心,我不会让祸门出来的。”
话罢,猫从张燕云怀里跳下来,头优雅地一仰,纵身跃下山涯,半空中身形瞬间涨了十余倍,与祸斗体型相当。
它呲了呲牙,一声低吼,弓起腰,朝祸斗掠去。
山脚的两人看着头顶突然出现又骤然离去的巨物,不约而同睁大了双眼。
“表哥,那是什么?”
“不知道……倒像只猫?”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猫……”
“这个镇,真是有点意思。”
刚刚在钟楼天台落了脚的金叵罗和陆一鸣朝着鼓楼那边望去,只见那头祸斗身上的火星熄灭之后,小镇上空又重陷一片漆黑之中。
黑暗中,那头传来祸斗的悲鸣。
不一会儿,天地间重归一片沉寂。
“怎么了?它跑了?”陆一鸣问道。
“死了。”金叵罗轻轻地叹了口气。
陆一鸣难以置信:“它怎么死的?”
“别管它。”金叵罗说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陆一鸣拍拍自己的身体,从肩拍到腰再拍到腿,耸耸肩:“好像没什么啊……”
他想到这几天经历的一连串晦气事,抬头看向金叵罗:“这地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我……明天天一亮就启程去京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猫已恢复了正常的大小,轻轻落在了山顶。
“好吃么?”身边的人问道。
“烫嘴。”猫嫌弃地说道,“胃疼。”
张燕云的目光被不远处骤起的光晕吸引,瞳孔一缩,声音微微颤抖:“你去晚了。”
陆一鸣正等着金叵罗的回答,左手边突然出现的一团灯笼大的银色萤光,呆怔间那团萤光像个被吹起的水泡般膨涨了好几圈,转眼便已有近十尺大小,像是一道巨大的银边洞门。
门内光华耀目,看不真切。
隐约传来无数的哭喊,有如数不尽的冤魂在深渊中嚎哭呐喊。
陆一鸣捂住眼后退几步,身体却有一股力量像要将他往前推。
嗯?又来?
祖父的声音从喉间响起,像往常一样和蔼可亲:“鸣儿,这是我为你开的祸门,走进去,你的病便好啦。”
陆一鸣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继续往前,吃力地说道:“不,我不去。”
扭头看向金叵罗:“快,拉我一把。”
金叵罗却没有伸手,只是在几米开外冷冷地看着他。
“你杵在那儿……”陆一鸣正要开骂,祖父的声音截断了他的声音,幽幽道:“你不信我?”
陆一鸣咬着牙:“爷爷,我真的觉得你中邪了。”这道门,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治病的地方。
结合种种迹象来看,祖父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古怪。
他继续吃力地与体内另一股力道相抗衡,额头表筋爆起,血丝布满眼眸,吼道:“畜牲,快来拉我一把,我要被他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