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叵罗皱起了眉头:“你别动。祸门已开,我不能碰你。”
“什么?!”陆一鸣感觉得到不单身体要往左走,左边那扇门里仿佛伸出无数无形的手,勾着他的胳膊往里拽。
金叵罗比划了一下,说道:“在你体内设了镜面符,你越往右使劲,左边拉你的力量就越大。我若出手帮你,反而会把你推进去。”
顿了下,继续解释:“祸门前肉体凡胎脆如蝉翼,我若是碰了你,所触之处便会瞬间化为齑粉。”
陆一鸣惊慌失措。
他不知道什么饕餮,什么祸门,更不知道什么镜面符,但他知道什么叫齑粉。
换句话说,这时候只能靠自己了。
忙及时收力,调整了下呼吸。
果然左手边拉扯的力量同时消失了。
“他刚刚敲了祭魂鼓,要将你献祭给里面的东西。不过他祭魂时耗了元气,气力尚弱,所以一时半会儿还动不了你。”金叵罗继续说道。
陆一鸣瞪大眼睛:“爷爷,这是真的?”
——你竟然信一个外人,信一只妖怪,也不信我。
祖父的声音在脑海里冷笑道。
——你也不想想,你的命是谁给的?是我。从小到大,是谁给你讲床头故事?是我。是谁一直在你的床头偷偷给你塞你娘不给你吃的糖果?是我。
——爷爷何曾害过你?倒是他,你才认得他多久,就如此掏心挖肺,胳膊肘往外拐!
陆一鸣隐隐有些动摇。
祖父一向是个古怪的老头子,他x_ing情孤僻,一肚子秘密,说话总不爱说明白。
但他……确实是自小最疼爱自己的人。
每次自己生病,最焦急的,总是祖父。
而金叵罗,不过是自己回乡半道买下的一个仆从,充其量只能算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朋友。
哪怕平日里他表现得再热烈,再忠诚……也只是一个并不知根知底的人。
祖父的声音仍在脑海里絮叨:
——你莫说话,你眼前这妖孽,究竟是何原形,来自何方,他可曾有跟你讲过?他费尽心力接近你,还和你订了契,是何企图?!这些你可知道?
——傻小子,给我记着,你本该早已胎死腹中。是我,用尽了一切我所能想到的法子,给了你生命和二十多年的富贵。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向你示好,屡次救你,只是为了赢得你的信任,好将我几十年来在你体内种好的东西拿走!一旦他得手,你会立刻灰飞烟灭!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你订契?因为我下的符咒里有一道同气连枝符,敢觊觎你的妖物若动了你体内的东西,会遭反噬,可一旦订了契,他就会被符咒默认为自己人,符咒就不起作用啦。你懂了么?
金叵罗冷眼看着陆一鸣忽然避开自己的视线沉默不语,不由长眉一挑:“怎么了?”
金叵罗知道陆少爷体内有那魔祟,但那魔祟和驴妖那粗浅的妖力相比,功力明显深厚得多,即便刚刚祭魂耗尽了功力,自己竟也无法从陆少爷的眼中读到魔祟的一魂半魄。
听陆少爷刚才所言,他与那魔祟竟然还有这般渊源……
同宗同脉,难怪魔祟潜伏如此之久,自己却一直难觅其踪。
尤其这魔祟擅使镜面符,若自己轻易出手,很容易反伤,更会伤及陆少爷。
实在是棘手。
想到了什么,金叵罗说道:“他未必是你的祖父。”
祖父恨恨地在他脑海中说道:你看看,这个妖孽,为了离间我们爷孙,简直满口胡言!你屁股上的疤,是你六岁时被狗咬的;你父亲,最爱吃的一道菜是红烧鱼;你……
不等爷爷说完,陆一鸣便抬头朝金叵罗说道:“他确实是我的祖父。”
不单单是这些记忆。
一个人说话的方式,逻辑思维的特点……是很难模仿,也很难改变的。
下过几盘棋,他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是祖父。
“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陆一鸣问金叵罗。
“等。”金叵罗指了指上空,“祸门一出,底下被镇压的东西就会横空出世。眼下它仍未出世,说明它还没有完全复苏。等到月亮出来,祸门自然就关了。到时,我至少可以救你。”
“如果月亮出来前,它就醒了呢?”
金叵罗没有说话。
迎着祸门的白光,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让陆一鸣看不懂的神色,像是悲伤,又像是平静。仿佛怕被陆一鸣看穿似的,把头微微扭到一边,将神色隐入y-in影里。
陆一鸣心头霍然沉底。
祖父的声音在陆一鸣脑中飘荡:
——他骗你!天狗食月,五十年一遇,万妖皆要脱胎蜕骨!他也不例外!像你这种秽气冲天的肉体凡胎,正是妖物进阶的佳物!他拖时间,只不过是因为祸门前,千妖百鬼皆如蝼蚁,他使出的法力会被祸门吸入。唯有祸门一关,他才好动手!
——你这副皮囊我帮你缝缝补补这么多年,早已千疮百孔,是度不过今日这道死劫的,他拿什么来救你。月食结束,天狗现身,你这副皮囊就会化为齑粉!
——惟有你走进这道祸门,吾主饕餮方能以其力打乱天地伦|常,才能庇佑吾等!……
又是齑粉!
怎么说,自己今晚就是要成粉了么?
陆一鸣看了看自己的躯干和双手,问祖父:“我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天狗现身就会化粉?”
——你还是不信我!哼,那今晚便是你的命数了。
陆一鸣后背发寒:“你不是说过你不信命?”
命数,又是命数!
他的命数到底是什么!
——我不信,所以我亲手造了你的命,你看,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