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块漆面剥落的朱红老门板被来人拍得咣咣直晃,接缝处翘起的漆面都被震掉了几缕漆丝。
很久都没有人出来开门, 敲门的人却没有放弃, 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 越发地执着。
屋里。
两人正捱着墙僵持着。
“……还不快去开门,有人来了。”陆一鸣皱着眉说道。
金叵罗把他困在臂弯与墙之间, 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像是要把门板拍掉一样, 他听在耳里,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飨足地舔着自己的嘴角,咧嘴笑起来:“……有种么?”
“什么?”陆一鸣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搞得一头雾水, 旋即想起自己刚才随口点起火的那句“有种你就再来一次”, 不免有些懊恼,尚有余热的薄唇撇了一下, “啧,别闹了,赶紧的。”
“一鸣?”
咦?又不在?
文渊嘀咕了声,神色有些焦急,今天难得找到些线索需要陆一鸣帮忙看一眼, 可惜找不着人。
叹了口气正要转身骑上他的自行车,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门内站着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 皮肤苍白,毫无血色。他穿着合身的灰黑色西式礼服,衬得整个人更白得像是一张忘了印上字的书页。
他神色淡漠地看着台阶下的文渊,颜色浅于常人的眼眸深不见底, 看不出是喜是怒,是哀是惧。
文渊见到他,上车的动作顿了一下,笑了起来:“哟,阿金啊。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一鸣在不在?”
金叵罗没说话,只是手略略抬起,朝门里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文渊熟门熟路地径直进了里屋,看到陆一鸣房门大开,朝里望一眼,只见陆一鸣正低头坐在桌边,便大大方方上前笑起来:“是不是我又吵醒你了?陆大少爷。”
“没有,你来得正好。”陆一鸣语气轻快,他对文渊这次到访实在是欢迎至极。
文渊在他对面坐下,一抬头,这才注意到陆一鸣眼睛上蒙着的一圈白色绷带,吓了一跳:“你,你这是?没事儿吧。”
“……哎,不小心被石灰迷了眼,这几天是不能见光了,只能先当几天瞎子。”陆一鸣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陈家那个案子又有进展了?”
“其实……我找你,是想让你看点儿东西。这么巧你……算了。晚几天再来找你帮忙。”文渊摇摇头,有些失望地把刚刚从怀里拿出来的东西放回去,“你先好好休养……”正说着,他不经意地一瞥,发现陆一鸣嘴角冒了一缕血丝,不由又是一惊,“你是干了什么伤得这么重,都吐血了?!”
陆一鸣怔了怔,舌头微微舔到唇角,尝出了一抹腥甜,忙用右手大拇指按在嘴角揩了揩,摸到手边的茶杯,喝了口茶和着嘴里的血咽了下去,掩饰了下心头的窘迫,含糊地说道:“哦,没事儿,这是刚刚……不小心被刮到了嘴,擦破皮而已。”
“什么东西能刮到嘴?你莫不是把碗吃了。”文渊揶揄道。
“……”陆一鸣想起刚才被那人按在墙上的情景,尤其挣扎间被他那颗尖牙勾到嘴角的那阵剧痛,不由咬牙切齿,恨恨地道,“刚刚吃了一嘴的狗肉,没把骨头剔干净,咬着了。”
若不是文渊突然到访,他估计现在还挣不脱桎棝。
“知道为什么吗?这叫,独吃吃生疮!哈哈哈,有肉吃居然不叫上我,真不够朋友。”文渊笑道。
“好啊,下回请你吃驴肉。”陆一鸣也笑了。
“驴就免了。”文渊挥挥手,“自从当过几天驴,现在看到驴都不好意思骑。”更别提吃了。
“对了,你想让我看什么来着?不如先说说,兴许我看不到也能帮上呢?”陆一鸣尝到嘴里仍有些血腥味儿,不由又多喝了两口茶冲淡嘴里血的味道。
文渊迟疑了片刻,终于慢慢开了口:“你还记不记得陈谨之?哦,我说那个三号。”
陆一鸣顿了下,凝眉道:“三号嘛……我许久没见过他了,上一回,还是他找人把我‘请’到了一座农院里。”
文渊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座农院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上了车我就被蒙上了眼睛,” 陆一鸣摇摇头,“那车瞎绕了半天才到那地方。就一个四合院,我也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那些农院啊,看起来都差不多。”
“多谢了,那先这样吧。”文渊站起身,跟他道别,“我要去几个地方再探一探,你好好养伤。”
文渊的脚步声刚刚出了房间,另一阵脚步声就从门口传了过来。
文渊与那人也道了声别,才往院子那头走远。
陆一鸣喝茶的动作一滞。
听到那人走近,他忿忿地道:“出去!”
那人非但不走,反而大大方方捱着他坐了下来。
“过两天,非得找个人来把你那两颗尖牙磨了不可。” 陆一鸣品着嘴里还没消尽的铁腥味儿说道。
他看不到的地方,就在他的前方,金叵罗嘴角扬起了一个无声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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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在金陵镇上漫无目的地转着圈,时不时停下来喝杯糖水,或是找些街坊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转得差不多太阳下山,才慢慢悠悠骑回了县城的家里。
他相信自己近来天天往金陵镇这样跑动,早就足够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
这个案子要破,就需要在最扎眼的地方立起一个耙子,这样才能让暗处的人为了瞄准耙子露出破绽。
他就是来做这个耙子的。
一个多月前,一个陈家灭门案,至今未破,跑出来三个陈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