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还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到刚刚才醒过来, 似乎都将近晚饭的饭点了。
身体虽然暂时没有异样,但他仍是不大放心, 特意来医馆看一看。
“若是什么罕见疑难杂症,依你这毫无病征的样子,我这里一时之间也实在是看不出来呀。总不能给你乱开药吧?”李大夫摇摇头, “实在不放心……现在天色晚了,回去可以先让陈姐给你煮一帖安神药, 明天去县里的医院按洋医的法子再检查一次。”
“好吧。”陆一鸣轻叹口气,轻轻扶着眼上的纱布, “这里已经过了两天,能不能……?”
“不能。三天就三天,三天都等不急?连自己的身子都不多上点心?”李大夫一副恨铁不成纲的样子,“你父亲在世的时候, 还嘱托过我,让我多多帮衬你……”
“……哎哎,知道了知道了。您老人家可放过我吧,我不过是来看个病,您怎么又把我爹从棺材底下拉出来了。您的大恩大德,一鸣一定铭记于心。”陆一鸣无奈地抿起嘴笑了。
这个李大夫曾经在陆记药材铺当过坐堂大夫,与陆一鸣他爹交情颇深,只是后来陆家不知何故,把坐堂大夫都遣了,李大夫就拿自己的积蓄开了个小医馆。
李大夫的医馆小,药材品类不太全,但李大夫医术精湛声名远扬,主顾不少,有些时候开了方子有稀有药材就推荐病人到陆记来抓药,因为他的方子除了他自己,也只有陈姐能看懂。平时给陆家的人看病也不收什么诊金,算是给了陆家不少帮衬了。
“哼,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老爷子转了个身,吩咐伙计收拾收拾准备打烊,再叫一个小伙计送陆一鸣回家。
毕竟这陆少爷现在两眼见不得光,让人不大放心。
“不必,我走得到家。多谢了。”出了李记医馆,陆一鸣笑吟吟地让小伙计回去,“……不怕,我方才还是自己走来的呢。”
说来也奇怪,他现在虽然看不见,但出了门在镇子里走起路来却毫不费力,眼前是哪条巷子,右边有没有墙……他心里都门儿清。兴许是对这镇子太熟了,要走错都难。
昨天光靠一根拐杖,他就能安安稳稳慢慢悠悠从家里走到河堤,一跤都没摔过。
况且,今天他不光有拐杖,还有个宝贝呢。
眼下,陆一鸣一天未进食,肚子饿得咕咕响。
醒来时家里没人,剩饭也没有。
不紧不慢地掐了掐怀里的《金陵地方志》,陆一鸣低声道:“呆会儿要是有人要撞过来,你记得告诉我。”顿了下,“你先帮我这几天,往后,我也想法子帮你把书修好。”
书妖高冷说:“……嗯,也可以。”
陆一鸣放心地拄着拐杖,朝熟悉的夜市慢慢踱去。
这附近的路,就在陆宅到药铺之间。每一条,他从小到大都走过无数次,就连哪里的砖松了,哪里的墙砖缺了半块,他心里都有数。
今天这路上人有点少,偶尔有人匆匆从旁边路过,带着鞋底蹭过地底砖石的声响。
从医馆往右走到分岔口,选右边那条,再走三个三岔路口,夜市就到了。
想到何记的馄饨、老黄家的锅烧……陆一鸣就喉咙发痒,口水都咽了半天。
右,右,左……
咦?
陆一鸣迟疑着慢下来,察觉有些不对。
——已经走了很久,却没有遇上第三个分岔口。
照理……早过了呀。
怕是走错了。
果然瞎了眼就是不方便,他皱上眉,巴不得把眼上的纱布拽下来,把路看个清楚。
他拍了拍书妖:“现在这是哪条街?”
书妖沉默了一会儿,嘟囔道:“我平时又不用走路,怎么知道。”
真是没用。
陆一鸣在心里嫌弃了它一下,竖着耳朵,再没听到有人路过,只能拄着拐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愈往前走,这条路愈是安静。
风掠过路边Cao叶的沙沙轻响,落叶磕到前面砖石的撞击声,还有远方不知何处的庭院里传来的犬吠,无一不让陆一鸣莫名地烦躁,心底隐隐发悸,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脚步越来越慢。
这也就是个饭点的时间,人们刚刚收工赶路回家,路上不至于这么安静吧。
……静得让人难受。
拐了个弯,正犹豫要不要回头的当口,冷不丁,有人在不远处嚷了一声:“油酥饼儿!刚出锅的!”
前方,开始有了些许人声。
食物的浓香隐隐飘过来。
夜市到了。
陆一鸣眉心一跳,长舒了口气笑了:果然就是这里!
刚才估计不小心走了个不常走的小道,给绕过来了。
白白吓了一跳。
循着声音和香气,他拐过几道墙,慢慢走进了夜市。
很快,只是转了弯,瞬间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没有人会在昏暗的灯光下注意到一个瞎子,陆一鸣不紧不慢地在人流中循香觅食。
左边是麻辣汤的辛辣味儿,右边是烤兔子的肉香,再往前更是各种奇香四溢,闻都闻不出是什么好东西,感觉今晚这夜市比往常香多了。
左边有人拽了他一下:“客人,要不要一碗麻辣汤?我们加了不少好料,包你满意。”
陆一鸣抿嘴摇了摇头。
麻辣烫?
要是和文渊一起来吃,那倒是可以,毕竟那家伙除了辣的什么也不爱吃。
若是自己一个,那就敬谢不敏了,他这嗓子可受不住。
也不知道文渊这小子这两天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明天倒是可以去找他说说陈谨之的事。
再走两步,又有人拽住他的袖子:“客人,来点炒膳面吧,我家炒得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