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句夹带着热气的话在耳边回响,在脑海里回荡。
陆一鸣眼底滑过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笑。
哼,我不愿意,你不也得是我的狗么。
等等,这不是狗的问题。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那句火辣辣的话带跑偏,陆一鸣眉心微微皱起,忍不住迁怒那两只鸟儿,赖它们让自己想起这破事儿来。
出声咳嗽几下,把那两只麻雀惊得蹿到了另一棵树上。
眼角余光瞥到什么,眼尾微抬。
一只乌鸦单足立在头上那棵树的高枝上,以两簇绿叶作掩护,将身子藏去了大半,只是露出了一翘黑尾。
加上它长时间一动不动,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嘁,这晦气鸟!天天在自家院子里吵吵嚷嚷就算了,怎么出来钓个鱼,都能遇上一只?
该不会是把它家兄弟抓到了笼子里,它怨恨难平,出来跟着不放吧。
陆一鸣悄悄在Cao地里捡了块小石子,趁那只乌鸦不注意,朝那团叶子扔去。
乌鸦果然被吓了一跳,呱地一声张开翅膀从树叶背后蹿出来,在树顶盘旋两圈才慢慢振翅拉起一个大弧,朝天边飞远了。
陆一鸣看着它在天边变成一个黑点,渐渐消失不见,不由释颜一笑。
清早被打断的倦意夹杂着青Cao香气卷土重来。
他缓缓合上愈发沉重的眼帘。
不远处那棵树上,两只画眉远远地望着那个睡死在Cao地上的人,继续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他睡啦。娘子。”
“刚刚他故意吓唬我们,好讨厌。”
“我们在他身上拉泡|屎吧!”
“好呀。”
两只画眉鸟嬉笑着,一前一后,徐徐掠下了树枝,悄悄靠近。
其中一只背羽苍翠的画眉刚刚飞近他的发梢,刚想调皮地啄他一下,冷不丁那人一只手呼地抬起,精准有力地一把捏住了它的颈子。
那只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爆起,根根狰狞,指节拧得几欲变形。
画眉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眼前一黑。
“叽、叽叽!”另一只画眉鸟吓得头也不回地惊蹿飞走了。
刚刚分明睡熟了的人,缓缓张开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血丝纵横的眸中布满戾色。
这废物,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连几只鸟都能跑来欺负。
他嫌恶地将手里画眉鸟的尸体扔到身后,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喉咙里呜噜噜地吐出两个字。
“好痛。”
抬头,一缕阳光透过层叠的木叶,在他头上落了块巴掌大的光斑。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遮住阳光,想了想,索x_ing还是吃力地挪动身子,站起来。
全身仿佛被万重山一次又一次细细碾过般剧痛难忍。
不能继续再呆在外面。
尤其是白天,身上的封印吸收了日光的精华,比夜间更为强大,几乎要将自己的魂魄搅碎了卷进封印中心。
一旦被卷入其间,那就彻底要被吞噬封印起来了,到时候想要动弹估计都不能。
他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挣脱出封印的漩涡。
所幸恰好遇上那个废物正在熟睡,才能勉强用起这副皮囊,否则以他现在的能力,怕是什么也做不了。
虚弱地喘着气,咬牙切齿,喃喃道:“你们都想要我死,呵,我……偏、偏不死。呵呵,咳、咳咳!”
趁着陆少爷没醒过来,他还可以再用这副皮囊一段时间,正好可以想想法子补些法力。
喉咙里还在低低地咒骂。
“金叵罗,都是你逼我的……都怨你,都怨你,可恶!咳咳。”
明明只要那老怪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另找副皮囊就可以逃之夭夭自此两不相干……可那老怪物偏偏多管闲事!害得他只能动用下下之策。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把这头老怪物,挫骨扬灰!
这么想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朝镇子里走去。
金陵镇的仙来茶馆。
店小二眼见一位客人摇摇晃晃地迈进了店里,料想是哪里来的酒鬼,得赶紧赶走。
上前拦住:“哟,这位客官……”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不由眼前一亮,“哟哟,是陆少爷啊。我还道是……嘿嘿嘿,里面请,里面请!”
眼前的陆少爷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脑门里不住地淌出来,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扶我一把?”
店小二立马搭手扶起,关切地问道:“陆少爷,要不要给你叫人大夫?或者……我找人给您家知会一声?”
“不用,”花莫言赶紧拦住,“我只是有些中暑,歇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快些把我带进最凉快的座位,给我沏一壶碧螺春。”
“好嘞!”
半晌,花莫言总算在角落的位置慢慢地缓过气来。
盘算着后面的计划。
眼下,他若是想跑也跑不远。
可是若是回了陆宅,一定会被金叵罗斥退,没有法子继续运法疗伤。
有几个夜里他想出来运功,却总是频频被打断。
每每被打断一次,总能折损他不少功力,搞得他最近也不敢贸然出行。
可恶,可恶啊。
花莫言气得牙痒痒的。
读魂识魄倒是不稀奇,但是寻常的读魂术,在一体双魂之下通常是两个魂魄都能看到的,照理应当分不出是哪个人正在用这副皮囊才对。
那个老怪物却能分辨。
眼睛,对,眼睛。
那个老怪物,总是看过他的眼睛后就能准确无误地辨得出他来,哪怕他敛去狡黠或戾气,模仿陆少爷的神态语气模仿得再惟妙惟肖,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