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两个人都用着同一副皮囊,他究竟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花莫言朝店小二挥挥手,讨来一面镜子。
瞪大了眼睛,对着镜子细细观察。
这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眸子比最好的徽墨还要黑,却又亮如淬入流星朗月。
若不是此时眼球上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还可以更好看的。
可是这双眼睛,他用着,或是陆少爷用着,又有什么不同呢?
瞪得眼球的细红血丝都张大了一圈,也没找出什么窍门。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焦灼得指尖轻轻颤抖。
旁边传来细碎的木头敲击声。
花莫言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老者,闭着双目,在小童的搀扶下拄杖在木制楼梯上缓行。
有个念头在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了一下。
花莫言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吸不由加重了。
苍白的双颊因为这个有趣的念头而兴奋地微微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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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宅。
一个高大矫健的身影推开大门,熟门熟路地进了院子。
看到几个屋子都一片昏暗,他便晓得家里那两个人还没有回来。
不以为意,慢步走到檐下。
那里挂着一只漂亮的竹制鸟笼,一只圆滚滚地乌鸦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金叵罗笑着打开了笼门,把乌鸦放出来。
慵懒的声音从薄唇间响起:“笨蛋。怎么不跑?”
乌鸦小声地应道:“我,我吃撑了。”
顿了会儿,补了一句:“这宅子里的晦气太多,太好吃了……”
“去吧。”金叵罗示意它先离开,自己进屋点亮了煤油灯。
陈姐比较喜欢用腊烛,说煤油灯用不惯。后来陆一鸣天天敲边鼓,说腊烛麻烦,陈姐也就跟着用起了煤油灯,腊烛用得自然少了。
这个时间,陈姐也快该回来了吧。
就是不知道陆一鸣是不是还在外边折腾。
他朝门外的暮色渐起的天空望了一眼,持灯进了自己屋里。
刚迈进房间的门槛,金叵罗就嗅到了一丝异常香甜的气息。
像是玫瑰花与桂花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他微微皱起眉毛,将灯放在桌上,循着这股香气慢步走到了床边。
掀起被子的一角,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懒懒地伸了出来勾住了他的手腕。
随即一颗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冲金叵罗妩媚地一笑。
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从她的脖子和被子的交接处来看,她应该未|着|寸|缕。
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洁白如雪,光润如玉。
金叵罗冷冷地抽回手,坐在桌畔,唇间吐出两个字:“出去。”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就是他家大少爷又在胡闹了。
吕九娘嗤地一声笑了,她裹着被子坐起来,身子软得像一条蛇。
她理了理自己被压乱的头发,眉眼斜斜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声音又软又糯:“陆少爷说,这房间的主人脾气不大好,却好|色|成|x_ing,让我来好生伺候着。我看先生您,也不像这样的人哪。”
说着,又朝金叵罗瞟了几眼。
这位先生……长得真像是雕琢出来似的,太俊啦。
加上这轩昂的气宇,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金叵罗挑了下眉梢:“你可以走了。”
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呵,等他回来,要好好找他算下这笔“帐”。
“那不行的呀,”吕九娘面露难色,说道,“陆少爷说了,如果没伺候好您,我是拿不到钱的。”
其实陆少爷说的是:若是能成功勾|引|到这房间的主人,再在关键时候叫停喊几声救命,她今天的报酬可以拿双倍,也会有人冲进来把事情打断。
说白了不就是仙|人|跳么。而且陆少爷再三保证了,他跟这人是好朋友,只是开个玩笑,绝不会让她难堪,更不会吃官司,她才点头同意的。
又不用办事,又能拿钱,算是门好差事。
金叵罗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倒出里面的钱,数了五枚:“够不够?”
五块大洋。
这不单远远超过她今天的酬劳,更顶她半个月的收入了。
吕九娘一双眸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欲要伸手接过,又有些迟疑:“真要给我?”
“过后你只需要跟他说,我满意得很,”金叵罗眸子闪动着异样的光,“便好。”
吕九娘刚走不久,大门前便传来了陈姐那颇具穿透力的唠叨声。
“哎哟,你们慢点儿!别磕着了。”
可算回来了。
金叵罗持着灯施施然出去相迎。
却见陈姐正带着两个壮汉抬着担架上的陆一鸣正往里屋走。
陆一鸣全身s-hi漉漉的一片,从头到脚都淌着水,留海紧贴着额头。
留海之下的位置,竟蒙了一圈白布,将一双平日里既是清澈又是淘气的眼睛遮了个严严实实。
嗯?
金叵罗微微皱起眉心。
“赶紧过来搭把手啊,金少爷。”陈姐唤了一句。
几个人把人扶到了里屋,陈姐替他找了身干净衣裳让他赶紧换上,再张罗着去院子里烧热水。
金叵罗在旁边递柴火的功夫,总算听陈姐唠唠叨叨地听懂了来龙去脉。
黄昏之际,陈姐接到镇上医馆的消息,说陆少爷受了伤。
阿金又不在,她收拾都不顾不上,径直冲去了医馆。
原来陆一鸣下午不知去码头瞎晃什么,在别人搬一袋生石灰上梯子的时候恰好路过,那袋子说巧不巧就从被那人脱手滑落,一整袋的生石灰倾泻而下,扣在了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