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黎宇落来说,朋友是一个词,两个字,数量很少。她不知道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那个人突然冒出一句,我们是朋友啊,她才恍然大悟,哦,我们是朋友了啊。
她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没有任何人的引导,面对这个世界茫然失措,基本的与人相处的能力,基本的生活技能,很多本该无师自通的东西,乱了她的手脚,扰了她的心神。
她可以学会,就像点亮技能面板上的技能一样,要学习,要时间,哪怕这个时间极为短暂。
她像一个机器人,用程序化的方法定义自己,定义这个世界。告诉自己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需要做什么,她也想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可总有什么挡住了她的步伐,她甚至不知道这股力量来自哪里,或许来自自己的内心,被按了暂停键之后,一切戛然而止。
而对北晓来说,朋友永远不缺,她一个人的时候极少,总有人围绕着她,她经常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大笑,至少在黎宇落看来是这个样子。她像一个太阳,用自己的光感染着身边的人。
第4章 悄无声息
那么,黎宇落是何时将北晓放在心上的呢?
据柳涵笙回忆,入学一两年之后,他从黎宇落口中听到北晓名字的次数才渐渐多了起来。
像是开了闸的机关,积蓄已久的情感如洪水一般奔出。
在碰到北晓之前,黎宇落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
在碰到北晓之后,黎宇落的世界渐渐有了色彩,有了前进的力量。
北晓和黎宇落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持续了很久。
北晓会主动上前和她搭话,路上碰到会打招呼,总是笑的很开心,说上那么一两句。
不失礼节,黎宇落会不时应上一两句,会看见她的笑容也试着笑开,笑容很浅,眉眼微弯。
这样的感觉不错,她认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而现在,还只是开始。
令学堂中子弟兴奋的一天。
黎元帝认为国之栋梁不能只是文绉绉的书生,两馆学生在先生的带领下接触军营中的基础训练项目。
谈不上真正的训练,更像是游戏,开开眼界罢了。
教官是军中振威校尉,从六品上,身世清白,得黎元帝赏识稳步上升。
这人- xing -子直,好掌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冲,完全不顾及朝中势力。
正因为如此,公子们放他手里才能吃点苦头,达到训练的效果。
振威校尉一声令下,公子哥们摇摇晃晃的分成四排站好。黎元帝发了话,训练期间振威校尉可以随意处置这些学生,有什么不满结束后进宫面圣。
天大的苦吃了也得往肚子里咽,谁敢到皇帝跟前发牢骚?
北晓和黎宇落个头差不多高,便自觉站到了一起。
教官却把北晓拉到了第四排,那里缺人。
黎宇落站在第一排,看着北晓一步步走远,没有回头,心里有点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和北晓一起,哪怕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边。
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很快便无影无踪,她没有在意,也没有跟柳涵笙说起,日后回想起这一段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沦陷。
可能是因为没了北晓的关系,她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游魂一般在大地上行走,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眼里经常没有神采,没有年轻的活力。
她总是走神,空洞的双眼盯住一处,久久不移。
她经常在内心与自己交流,创造出无数个不一样的自己,只是每一个,都没有她这般懦弱而无力。
当她的眼里有了焦距,那些与她面容一模一样的影子顷刻间碎裂,她又成了那个现实里的自己,不想接受的自己。
木偶之所以是木偶,它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曾兴起。
这个时候的黎宇落便是这般,她没有目标,没有抱负,不想走过一段平凡无奇的人生,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眼里常是茫然。
她想过结束,可她没有勇气,而且什么也没留下。
历史或许,连留个名字的机会也不给她,或许有,但那不是她,镇北王遗腹子这个名号,这六个冰冷的字,将代替她整个人生。
北晓是她生命轨迹里的一个意外,一个美丽的意外。
遇见她的那一刻起,黎宇落的轨迹已然发生偏离。
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也不知。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有人主动在靠近,她什么也不需要做,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发呆走神的内容不再是一片空白,脑海里时不时蹦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会因为北晓这天少跟她说了两句话就暗自失落,目光悄无声息的投向那人,她嬉闹时的侧脸,她大大咧咧的背影,次数不多,常是不经意间扫过她在的方向,没有停留。
黎宇落不自知。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爱情,不曾经历,将一切归于友谊,无声无息的逾越了界限。
说实话,她很羡慕北晓,自由,快乐,无拘无束,一步步的,将那人捧上心中的神坛。
这一过程无比缓慢,滴水,穿石。
黎宇落懒散惯了,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愿望很大,懒得去做,总幻想什么时候被好运砸中。于是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人生对她而言就是每天都要吃饭喝水,无所成就,从未优秀。
她的世界中心就是自己,周围一圈又一圈被划分在保护范围内的人,一点点小恩小惠,她会极为珍惜,数倍奉还。
她还很胆小,很懦弱,总是在后退,遇事能忍则忍,将怒火压到最低。
似乎北晓总是在包容她,或许是她多想,北晓总是嘻嘻哈哈的凑近,语出新奇,惹得黎宇落无可奈何,时而哈哈大笑。
她呈现出来的笑容是习惯- xing -的收敛后的产物,抿着嘴想大笑又强硬克制着自己,连带着微笑也是僵硬的。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笑,没有人教过她一个笑容该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