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驰昊当日发完脾气,出了一身汗,觉得极困,睡至第二日天明,醒后精神比昨日好了些,大声唤冬子,却是另一家仆应道。
“冬子呢?”
“回大公子,冬子昨儿下午就没见到,刚才二皇子派人通告,说冬子擅自离府已被关押。”
郑将军通敌之事未查清前,郑府上下人等没得许可都不得擅自出府,这些日子二皇子倒让门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出盘问几句也不算认真,明摆着是故意给郑驰昊面子,可冬子竟跑四皇子那去拉关系,二皇子可就不干了,也是冬子急昏了头,没留意有人跟踪他。
驰昊这回没了脾气,只是惨淡地笑了下,低声自语道:“这二皇子是想把我身边人一个个活捉到笼子里,逼着我当这个驸马,也罢,我这副臭皮囊谁爱拿拿去,一个病得快死的人也折腾不了多久了。”
驰昊缓缓起身,命人备了车,换了身衣服,也不用膳就去宫里见二皇子。
宫外早有二皇子的人候着驰昊,驰昊瞥了那两个太监,嘲笑道:“二皇子真是料事如神哪。”
“郑大人请。”两个太监领驰昊去了二皇子殿里。
殿中隐见奢华,雕木精美,颇多古玩珍品,驰昊未侧目过,直接走到二皇子面前,开门见山把话说开。
“我这副朽弱之态二皇子也看见了,二皇子还要我当驸马?”
“靖依是真心爱慕你,又怎么在乎你现在身体微恙。”二皇子倒十分客气。
驰昊知道他心里想的是怎么拉拢他父亲这班人,真是置人死地而后生,这次自己是输了,也无心恋战,只想换得身边人安全也就罢了。
“二皇子,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我当驸马可以,但你能保证我父亲和朴将军等人的平安释放?”
二皇子笑开了:“那是当然,你做了我们靖依公主的驸马,你就是我妹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不帮你帮谁。”
帘子后传出人偷笑的声音,二皇子冲后面喊道:“靖依,还不出来见你的驸马。”
靖依公主从帘后低着头走出来,一面偷偷拿眼瞧驰昊,郑驰昊脸看起来是憔悴,可依然掩不住俊气,眼看自己想要的这个人即将成为自己的驸马,靖依既欢喜又得意。
驰昊没看公主,只和二皇子说道:“请二皇子先把我父亲等人放了我便完婚。”
公主见驰昊没理她,那脸色已不好看。
二皇子转身对驰昊笑道:“郑将军和朴将军是通敌之嫌,我能够现在就命人去收集证据洗清他们嫌疑,前后稍花些时日,要过些天他们才能释放,我保证万无一失,你那随从我可以马上就放,至于令弟,你和靖依成婚当日,我便放他,反正也不过三日时间,我派人送令弟到你府上,你便马上来接亲,这你放心吧。”
“三日?二皇子这么快连日子都选好了?”驰昊看了二皇子一眼。
公主在一旁实在受不了驰昊的冷漠,便插嘴道:“郑驰昊,别以为你有点本事就不可一世,你以为本公主拿你当什么,要巴着你么,本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给我脸色,我不会让你好过。”
“公主请便。”驰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公主怒道:“你——”
“好啦。”二皇子挡在两人中间,“不是冤家不聚头,驰昊,公主金枝玉叶平日又被宠惯了,你多让她些便好。”
驰昊向二皇子行了个礼,“二皇子,恕臣斗胆,这婚事需等我父亲和我朴叔放出来再办。”
公主指着驰昊:“郑驰昊你什么意思。”
“微臣的意思你们明白。”
二皇子拉了下靖依,转身对驰昊道:“我说郑驰昊,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你和我成了一家人,我还会委屈了家公,这样,五天内定能保他出狱。”
“那等五日再说。”
二皇子笑了笑:“可也要你拜堂后我才能呈父皇奏批,你既信不过我,我又怎信得过你?”
两人又开始争执不下,公主不耐烦了,“郑驰昊!”她走到驰昊身边,扬起下巴,“只要你有诚意做这个驸马,我保证一成婚,你家人还有你什么叔叔朋友的都能平安释放,我成了你的人自然会为你说话,若我皇兄没将他们放出,我便天天呆这里要人。但你若食言,他们的命你一个也别想要回去,你犯的错我会加倍算在他们头上。”
郑驰昊不由看了公主,被女人直截了当地威胁这还是头一遭,比当年那雅喀鲁公主还凶,雅喀鲁公主起码人还算单纯善良,眼前这公主可就称得上凶残了,娶了她哪还有好日子过,可驰昊早已对好日子死了心,这段日子过得如行尸走肉,就算娶了这凶婆娘,行尸走肉的人也不会改变什么。
驰昊暗自苦笑,跟他们再争执也无意,这女人讲话倒不像有假,于是深吸口气,似下了好大决心,才道:“好,公主这是你说的,若你们食言了,他们出事我也不会贪生,大不了鱼死网破。”
二皇子笑着拍拍驰昊的肩,“哎,看你们两说的,明明皆大欢喜的事,怎么竟说不吉利的话,你们小两口现在该说些甜言蜜语不是。”
公主哼了一声,又露出一副娇嗔姿态:“他老板个脸,哪还来什么甜言蜜语。”
二皇子看了驰昊,故意说:“郑驰昊,你也该让让公主不是。”
驰昊无心再和他们两兄妹纠缠,只能淡淡说了句:“公主得罪了。”
靖依哪能那么容易满足,还想使性子,二皇子倒懂得见好就收,他也烦这两人在自己跟前吵嘴,于是说道:“三日后初七便是吉日,你们婚事便定在那一天,明日我母后便会带靖依请旨,这事不会有万一,驸马爷,还请你回府快些布置准备,等着迎娶公主。”
驰昊只觉得心里突然一痛,也没应二皇子,只问:“那微臣的随从在哪?微臣现在先把他领走。”
二皇子笑道:“我命人带他到宫门口等你。”
“谢二皇子,微臣告退了。”
“不多坐会儿?”
“微臣不是还要赶回去布置新房。”
靖依听到这话脸上才有了笑容。
驰昊恨不能马上离开这里,远不再踏入,一出殿外便捂住心口,只觉脚如灌铅,行步艰难,明明来前已做好了准备,明明已是行尸走肉,可怎么一听到被宣判的婚期心里还是痛。一阵寒风吹来,驰昊觉得冷,几缕发丝被吹散打乱在脸上,驰昊没去理会,只是往前走着,天越来越阴沉。
第四十七章
逸中把屋子收拾得干净,他心想着如果驰昊来了至少不会觉得像进了狐狸洞,屋里还散着一股淡香。
“我说,你这赌是输了吧,驰昊今天去老二那边了。”康亦那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恼,还是那副淡然的神态。
逸中噘了下嘴:“驰昊去他那里怎么就能算我输?最后他是谁的还难说。”
康亦看了逸中一眼,“你以为他去那里玩耍去了?他恐怕是已经答应当驸马了。”
逸中恼了,“我不相信,再说他去那边当驸马于你也没什么好处,你就算赌赢了有什么好高兴。”
康亦一笑:“我赢了你就得一直乖乖留在我这里,我也不算很吃亏。”
“你放心,驰昊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我才不会老关在这里。”逸中瞥了康亦一眼,头又转向另一边。
“呵呵,你这只狐狸还挺自大,且不说这绳索绑得你施不了法,就算你能施法你在这屋里又怎么能让驰昊再投怀送抱?你好心拿自己血去喂他他都不领情,依我看你就老实在我身边呆着帮我办事倒实在。”
“我若赌输了我会乖乖听你差遣,可我就不相信驰昊会抛下我跟别人成亲,你若输了可得守信用把我放了。”
康亦笑着点着头,“驰昊这次若不和老二他们结亲,便会被动成为我这边的人,你不也得随他为我效力,输也值了。”
“狡猾!”逸中斜了他一眼,又加了一句:“阴险!”
康亦淡淡地笑了,望着门外一枝光秃的树枝,轻叹一声:“驰昊这次怕是真成他们的人了。”
逸中恼他说这样的话,急道:“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康亦无奈笑了笑,转头问:“我担心驰昊做了驸马到时候你怎么办?”
“没这可能!我才不做这打算。”逸中瞥过头不去看他。
虽是这样说,逸中心却也被揪了起来,七上八下没了安稳。
又过了一日,郑驰昊和靖依公主即将大婚的消息从宫中传出,康亦叹了口气,命人将消息带给逸中,自己还得装起副喜悦之态去靖依那儿道喜。
逸中得知消息后,愣了半晌,而后关上门,一个人在床上打坐,一会儿口中念念有词:“沈康亦骗我的,沈康亦骗我的,沈康亦骗我的……”
郑府上下一群人忙进忙出,红花红缎红灯笼满府皆是,却感觉不出喜庆,府上听不到欢声笑语,个个倒似苦着个脸办丧事似的,有几个不明事儿的下人笑出声,被冬子看到便被训斥了几句。
冬子望了望驰昊紧闭的房门,也是哀叹。
从宫里出来跟着驰昊回府,驰昊一直不吭声,冬子把去四皇子那儿的事细细交代,驰昊也没应他,冬子讲到逸中的事,驰昊才回过身看了他一眼,接着又转过身,也没开口。
冬子见驰昊一直不说话,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心里一定是不好受,跟在驰昊后面要踏进屋,驰昊转身把门关上,把冬子留在了门外。
冬子担心驰昊会想不开,连忙敲起门:“大公子,开开门啊!”
“我要一个人呆着。”
一句平淡的语调带出来的话,冬子听在耳里却如冰水下肚,心跟着凉了下,他一直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便守在门外不时贴耳留意里面动静。
直至翌日,岚后的公公来府上传话,冬子才知道后日驰昊便要娶公主了,公公走后,驰昊叫冬子把府上布置一下,一个人又回房关上门。
驰昊躺在床上,想就此昏睡,可偏发现身体似乎好了许多,想起冬子说那碗含了逸中的血药喝过后,身体能恢复得快,这倒真不假,可有一点很糟糕,自己越发想念逸中了,不知是因为身上流了逸中的血的缘故,还是因为要和别人成婚心里舍不下逸中,那思念涨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把自己的心都淹死,淹到了眼中,眼角的泪就这么被挤了出来,驰昊咬住被子泣而无声,泪水越发汹涌。
逸中,逸中,逸中……驰昊整个胸腔都是这个名字在来回激荡,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名字带着过往的记忆,甜蜜欢笑痛苦和眼前的绝望一片一片往上贴,整个胸口都快被挤裂,几近崩溃。
尽泣一夜,驰昊昏了又醒,醒了又昏,口里念着逸中的名字,直至黎明才睡下。
沈康亦来到郑府时,驰昊的屋子已经闭了一天,冬子正担心着,见四皇子来,赶忙乘此机会推开驰昊的屋门去看看动静。
屋内还算整洁,只是床上有些凌乱,更凌乱的是大公子本人,衣裳不整,身下的被褥一半落在床下,头发也散开了,脸也不太洁净。
不过好在大公子没出什么意外,推喊两下就醒了。
“大公子,四皇子来了。”
“四皇子?”驰昊重复了一声,脑子渐渐清醒,突然爬起身,手指着门:“正好,我也要找他,人呢?他人呢?”
冬子见驰昊突然激动起来,连忙扶住他,“四皇子马上就来了,您快披上衣服,别着凉了。”
此时康亦正好进屋,见到驰昊一副憔悴不堪的样也睁大了眼,不过先前驰昊卧病在床时也于此状相差不远,还不至太吃惊。
驰昊见到康亦,连忙下床奔上前,礼也忘了行,拉住康亦便道:“四皇子,我知道逸中在你手上,我现在要见他,你让我再见他一面。”
康亦眉尾一扬:“见逸中?”
驰昊点头道:“四皇子今日前来想必是道贺我和靖依公主的亲事,我也不拐弯抹角,我知道您的心事,我本就不想参与是非,即便我娶了公主,我也不想多管闲事,明日我便要成亲,今日我只想再见逸中一面,请四皇子成全。”
康亦见自己的心思被驰昊道破,也不必再说什么道喜的客套话,他也打听到驰昊的弟弟被二皇子抓去当人质,今日前来也是想看看还有寻到什么对自己有利的方法,郑驰昊要见逸中,这本也是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心里还稍微抱了些逸中能拉拢驰昊站在自己这边的希望,这要求自然要答应。
“驰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当初我担心逸中还会去找你,所以把他带到一个隐蔽处藏着,你要见他这好说,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二皇兄见你与我同行怕是会多想,你一个人出去,他怕你出事又会找人跟着……”
驰昊道:“这个我知道,我不会泄露自己行踪,要怎么安排全凭四皇子。”
“好。”康亦转头朝自己身后看了看又回过头道:“这样吧,如果你不介意,梳洗后和我身后的宫人换件衣裳,半路上我会安排让人带你去逸中那儿。”
“多谢四皇子。”
这一刻,驰昊觉得有些恍惚,怎么就这么决定要见逸中了?
第四十九章
逸中靠坐在门框边,身上披着被子,抬头望着白雪轻覆的枝上两只唧唧喳喳的鸟儿发呆。
“嗖”一个石子抛向枝头,把鸟儿吓跑了,落下几片雪花。
“谁扔的,扫鸟儿的兴?”逸中皱起眉望去。
康亦一步跨到逸中眼前,背着手俯视着他,无奈轻笑:“你倒不识好人心,今日公主和驰昊大婚,那鸟儿给谁报喜?难道你听了不厌烦?”
逸中斜看了康亦一眼,突然伸手一挥:“我正坐在这儿等人来给我准备热水,快去快去,我要好好泡一泡,身上粘死了。”
康亦抬眼往屋内一扫,床上地上均有被撕碎的衣服,想来昨晚这儿斗争得挺激烈,再怎么斗争,也没能挽回驰昊啊,康亦叹了一声。
再看逸中那不焦不躁和先前一提到驰昊就紧张的样儿完全不同,不禁疑惑:“怎么了,死心了?不提驰昊了。”
“哎哟!”逸中皱起眉,今儿听到这名字只觉得□疼得很。
康亦见逸中一直没理他的话,恐怕这两人是已经一刀两段了,康亦仰头长叹一声,一面对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安,一面也对逸中多了几分怜悯,于是低头道:“我去命人帮你抬热水进来,现在我还得回宫里参加他们大婚典礼。”康亦说完便抬腿要走。
“你不用去了,他们今天哪能有什么大婚。”
康亦连忙回过头,惊问:“你?把驰昊说动了?”
逸中鼻子一哼,“去他的,那只母狐狸一边滚到我床上,一边还想和别人成亲,做他的白日梦去,以为我这么好欺负!”
“那你?”康亦暗惊。
“我吸他精气了,这回他想只躺十天半月没这可能。”
康亦笑着摇摇头:“郑驰昊这么糊涂,这种时候还让你吸他精气。”
“他才不糊涂,我发火的时候他都不敢碰我嘴,只是他没料到我吸他精气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逸中脸颊微红:“你就别问了,反正是他自作自受。”
康亦一笑,“难怪你大清早还有心情欣赏雪景,可是,驰昊那身体经得起你吸吗,上次命都快掉了。”
逸中闭眼深吸口气,“谁叫他要和别人成亲,经不起那是他活该了。”
康亦摇摇头笑了,望着树上白白秃秃的枝:“你这样一来,如果老二他们恼了,驰昊他弟弟第一个没命。”
逸中仍闭着眼:“那都是驰昊自找的,没事要娶什么公主。”
康亦看了逸中一眼,微微笑着,如果驰昊的弟弟死在老二手里,驰昊站在老二那边的可能性也就微乎极微,可连驰昊自己都不知能否醒来,看来郑赫忠他们这次真是雪上加霜了,可惜了这些忠臣,康亦又低头抿唇沉思了良久。
“哎,怎么还不拿热水来?”逸中扭了扭身子转头对康亦唤道。
康亦回过神,转身迈开大步朝院门外走,边走边丢下话:“下人会进来侍侯你,你先想想驰昊能不能活过来,我还有事要办。”
跛子将大浴桶放在逸中屋内,灌满热水后就被逸中叫到院外去守门。
逸中将披在身上的被放在床上,光着身子跳到浴桶里。
真舒服。逸中坐在桶里,下巴搁在桶沿上望着门外的雪景发痴,桶里的热气飘飘袅袅,蒙胧间又回记上昨夜驰昊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逸中低下头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身体,有些羞涩,热气将脸蒸得通红,啊,热!逸中咧嘴笑了下又把下巴靠在桶沿上。
似乎隐隐约约听到锣鼓声,这声音真烦人,逸中咬着牙,叫你娶公主!哼!便拿起布用力擦洗全身。
一擦到□,又觉得痛,把布扔一边,继续下巴垫在桶沿上看雪景。
靖依公主红妆艳抹,凤冠霞帔,一身的富丽华贵。
她在闺阁里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住,焦躁地等着拜堂的吉时,只恨时间走得太慢。
这头,康亦正密嘱海德去办事,刚说完,宁香公主兴冲冲地跑来拉着康亦去看新娘,康亦无奈笑了笑,示意海德先去办事,自己便由宁香拉着走。
“四哥走快点啊。”宁香笑着催促。
“你那么爱看新娘吗?”康亦仍不紧不慢走在后面。
宁香点点头眨着眼睛,“大皇姐出嫁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呢,现在难得又有皇姐出嫁,一定很有趣。”
“你自己去看就好,拖我去干吗,其他皇兄都在前殿。”康亦笑道。
宁香面露难色,娇涩地低下头,“你也知道,靖依姐平常都不怎么和我说话,我一个人去不好意思。”
康亦笑着摇摇头,宁香果然是个单纯善良的丫头,没半点城府,不过有她在,宫里尚有一处干净之地,于是伸手亲昵地刮了下宁香的鼻子,说道:“不好意思你还要去看,你自己也会有做新娘的一天,原本还想把驰昊说给你……”
“四哥,你好坏,我又不认识他,人家现在是姐夫了,你这样说羞不羞人。”宁香娇喃地拉着康亦的手撒娇。
“好好,不说了,快走吧。”康亦宠溺地笑道。
两人刚来到靖依闺阁前,却闻里面动静大得很。
“你这个贱婢,活不耐烦了,你有几个脑袋让我砍,拖出去给我砍了。”
康亦一听那泼妇咆哮的声音便知道是靖依在训斥宫女,到了门前一看,果然如此,一个宫女头发散乱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不住地哀泣求饶,靖依一边狠踢她的头一边怒骂不断。
“快把这死贱婢拖出去砍了,先挖她眼再割她鼻削她皮,让她不得好死。”
宁香见此景呆立在门外,不由捏紧了康亦的衣袖,康亦料到宁香会被吓到,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然后握上她的手进了房内。
“皇妹,何事让你恼成这样?一个宫婢何苦为她生气。”康亦对靖依摆出一副笑脸和声问道。
靖依凶狠地瞪着那个宫婢,咬牙道:“这个贱婢胆敢在我大婚之日摔碎了茶杯,这分明是触我霉头,我现在就要叫她不得好死。”
那宫女跪趴在地不敢抬头,颤抖连个全音都发不出。
宁香见那宫女可怜,便怯声劝说:“她大概也不是故意的。”
靖依立刻怒目瞥向宁香。
康亦忙上前一步,笑道:“皇妹,这宫婢是死有余辜,可今日你大婚,斩人不吉利,民间碎杯倒有岁岁平安一说,你消消气,郑驰昊马上要来迎亲,他还想看你笑靥如花地和他拜堂呢。”
靖依听了怒火倒消去大半,“哼”了一声,指着那宫女道:“今日先便宜了你。”又抬头命人将那宫女拖入冷宫终日罚做辛工。
宁香在一边暗暗松了口气,不敢在此多逗留,和康亦一同说了些恭贺赞美的话,便赶忙离开了。
离了远远的,宁香深深吸了几口气,转头对康亦说:“靖依姐凶起来好可怕啊。”
康亦轻轻一笑,调侃道:“这宫里的公主啊,只有宁香是最没脾气的,也不知天下哪位男子能有福气娶到你。”
“四哥,你好坏,又来笑我。”宁香转过头故意不理康亦。
走廊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引来宁香和康亦的目光。
走逸中间的紫衣少年因装束和周围宫人有异而略为显眼,他一脸焦虑,走两步便被后面的人催促推拉。
康亦立刻认出那人便是驰昊的弟弟佑浩,看来真要拿去换驰昊来迎亲了,这样倒好,计划还是如期进行,康亦手背在身后暗暗算着时辰。
“四哥。”宁香拉拉康亦的衣袖,轻声问:“那人是谁啊?穿紫衣的”
说完,宁香又朝那群人望去,那群人似乎并没留意到这边有人。
康亦看了宁香一眼,笑道:“那是新驸马的弟弟啊。”
“啊!”宁香又朝那少年多望了几眼。
“人都走了还看!”康亦在宁香耳边轻唬了下,“要不四哥帮你牵下红线?”
“四哥真讨厌!”宁香羞赧地绕开康亦跑远了。
第五十章
等了半个时辰,迎亲的队伍没等来,倒等来个令人惊诧的消息——驸马爷卧床不醒,没法迎亲。
这消息在宫里沸开了,第一个被炸得鸡飞狗跳的就是靖依公主,她不顾准嫁新娘的身份,又哭又闹又撒泼硬要随着前行的御医一起去看个究竟,其次是二皇子,有人密报驰昊的弟弟在回来的路上,几只当街冲撞的马匹和后面追赶的人打散他们的队伍,驰昊弟弟就失踪了。
二皇子咬牙大骂这群人没用,便要去看看驰昊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于是领靖依和御医一干人等去了郑府。
到了郑府,果然见驰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铺着被子只露出头,但见他面色煞白,眼框微黑,一看便是病入膏肓之态。
其他下人都被拦在门外,冬子也进去不得,只能焦急地在门外打听动静。昨夜驰昊回到府上就精神恍惚的样,问他明日是否还迎亲,驰昊说去,冬子以为他心伤而累,休息一晚就没事,谁知今早唤他却怎么也唤不醒,原本就焦虑,二皇子和公主一来,冬子心里更跳得咚咚响跟打鼓似的,心头有种不祥之兆。
二皇子捏着下巴皱着眉头直盯着驰昊,恨不能一眼看穿他在使什么诈,一把掀开驰昊的被子,驰昊还是一动不动,似乎对突然袭来的寒气毫无知觉。
二皇子指着驰昊对御医历声道:“给我看清楚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一定要看得仔仔细细。”
御医恭敬地应声坐下给驰昊把脉,才摸到脉门就猛皱起了眉,又仔细按住脉门侧头分辨,脸上略过一丝惊色。
“是何病?”二皇子和靖依同时问道。
御医面露难色,支吾难言。
“你快说啊!”
御医抬眼小心望了靖依一下,“可否请公主暂先回避。”
靖依瞪起眼:“我为什么要回避,你有话就直说。”
二皇子也急道:“你就快点说,他到底怎么了?”
“郑大人他……”御医又顿了下,似乎也难以启齿,“房事过度,精血亏尽,性命堪忧啊……”
“你说什么!”靖依倒是听懂了这几句话,房事!他居然干这种事!靖依顿时暴跳如雷,拔出身旁侍卫的刀横在御医脖子上,“你敢胡说我就杀了你。”
“微……微臣不敢。”御医吓得面无血色,手脚哆嗦,生怕这公主鲁莽冲动真在刀上用了劲。
二皇子心里也诧异,没想到郑驰昊是真病了,居然在大婚前日粘花惹草,**过度,落个这么荒唐的结果。
靖依更是无法容忍此事,醋意恨意急涌而上,“郑驰昊!”她历声尖嚎,刀又朝驰昊刺去。
“靖依!”二皇子拦住靖依,“这时候杀了他有什么用,他现在也没知觉,杀了他不便宜了他?而且朝廷命官不能乱杀,此时杀了他于你名声也不好。”
“哼!”靖依咬牙道:“郑驰昊,你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转过身,叫人对门外传话:“是谁侍侯郑驰昊的?”
冬子连忙跑进门,刚才就听到公主撕声怀恨叫出大公子的名字,心中就大感不妙,一直要冲进来,无奈被门口侍卫拦着进不去,此时听闻传唤,连忙进去看看大公子情况。
“小的在。”
冬子低头跪在地上,眼睛偷偷往大公子床上瞧,只见大公子原本身上的被子被抛在一边,只裹件单衣受冻在外,冬子觉得心疼,便想着怎么才能先帮他盖上被子。
“你就是平常跟在郑驰昊身边的下人?”靖依冷冷问道。
“回公主,是小的。”冬子低头应道。
靖依突然撕声怒吼:“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由着你主子狂嫖乱淫,留你这下人只会贻害主子。”
靖依话音未落,便抬起手中的刀用力往冬子脖上砍去。
“啊——”
冬子完全没料到公主会在郑府行凶,躲闪不及,应声倒下,当场血溅三尺,眼睛直直瞪着靖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