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喃喃:“太狠了。”
一旁的另一个押解侍卫拉拉旁边的人,低声说:“这女的,不值得同情,你别看她年纪多小,可一年多来犯下的案比一般穷凶极恶之徒还要所,所以才被程捕头盯上的。”
“这程捕头可是非大女干大恶之人不抓,看来的确是她合该有这一遭。”
“不过一个江湖草莽,如果不是得罪了京城里的大人物,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也是她倒霉。”
等她身上恢复了力气,人已经上了刑架。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据说腰斩真的超级疼,人被斩成两节,因为五脏六腑大多在上半截身子,会疼上好久才断气,一想到这个,她的腿就有点软,不过被行刑架绑着,没瘫下去。
她终究没有哭。
大不了就是去见姐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她给自己打气。
“时辰到!行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上了铡刀上,她的双手被拉开分别绑在两边的柱子上,双腿有人按着,侧头一看,上面的铡刀锋利无匹,她紧闭眼睛,等待着让人痛不欲生的刑罚到来。
这一刻,她似乎见到姐姐站在背光的朝阳中,伸出手,朝着她温柔的笑。
这样美好的幻觉,使得她的脸上都带了安详的笑意。
刀子没有落下,她的眼前骤然被一只黑色的羽翼遮住了眼帘,很快,耳畔传来成千上万的刀片碎裂的脆响,那清脆的响声几乎响彻了天空。
她抬头,看到第一缕阳光从天边散发而出,铡刀已经碎成拇指大的碎块,却没一块伤到她的,两个按着她的行刑刽子手倒在地上惨叫,碎片扎了一身,不是致命,也够让人疼得死去活来。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有一片青丝从她的眼前掠过,青丝侧过,是一张她思念到骨髓里的脸,那张脸侧过来,望着她,最后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擦过,她听到了姐姐的声音,不大,却深入骨髓:“丫头,别怕。”
随后,一个东西落入她的手中。
她伸手,握住。
“姐姐,是你吗,是你来救若儿了?”
然而,除了满地带血的碎片和刑场上杂乱的呼喝声,她什么都没看到。
她勉强直起身子,却被双手绑朝两边的绳子限制,然而,那些杂乱的声音骤然一静,就像是被人从中间生生截断了一般。
随后,身边的众人朝着她,双膝跪地,她呆了一下,转过头,勉强看到了身后的人。
父女再次相遇,身份已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天下间身份最尊贵的九五之尊,而另一个,却成了待斩的死囚。
因为她的动作,绳子深深的勒进她的手腕肌肤。
死亡是什么样的滋味,她曾经体会会很多次,以至于当这份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反而什么都不怕了,再多的痛,也不及姐姐死亡的那一刹那给她带来的哀恸,再多的绝望,也及不上姐姐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丫头,别怕。”
见到父亲,她以为她会哭,会竭斯底里的尖叫,发泄自己这么多年的悲伤。
父亲曾经是她最亲近的人,即使到了后面,他渐渐的对她失望了,可是依然对她不错,至少没短了她吃喝,也没虐待她,只是渐渐的无视了她。
可这不是父亲的错,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有责任。
那些痛彻心扉的情绪,早在一次又一次的磋磨中慢慢平静,只剩下一点点麻木的同感,应该放肆哭泣的年纪已经过了。
没有人心疼,哭给谁看?
她与马上的帝王面对面,中间再无任何阻隔。
曾经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可这份爱终究风干了。
面前的帝王,头戴黑色冕冠,玄色冕服下是朱色下裳,上下绘有很多只有帝王才能独有的章纹,这个人贵气十足,她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这个人的样子。
这个人下了马。
她看得清龙袍上的纹路,看得清那个人匆忙走来的姿势,甚至听得见监斩官惶恐的呼声,身边的刽子手手中的刀落地的声音,可是就是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
她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陌生的人。
“若儿。”她听到这个人在叫她。
姐姐会叫她丫头,而母妃只会叫她死丫头,而爹爹和姐姐则会叫她若儿。
可惜,这个称呼除了唤起了她曾经的一点回忆,再兴不起任何波澜,她是不恨,可被剜掉的心脏上,那块肉却再也长不回来。
她长开嘴唇,想叫一声爹爹,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而后,那个人小心的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刑架上的少女。
监斩官呆呆望着这他难以理解的一幕,皇宫中高高在上的至尊,此时却激动得像个孩子,他在笑,搂住少女的手指却在颤抖,他不断的重复:“若儿……若儿……终于找到了你了,我可怜的女儿。”
少女的下颌搁在男子的肩上,她皱着眉头,好像在理解男子的话,却怎么也理解不了男子所说之话的意思。
这样的温暖。
像极了当初夜里,姐姐搂着她入睡时候的温暖。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是……当今圣上?”
话语中带着三分试探、三分疑惑。
男子转过身,冲着两边的人大吼:“愣着干嘛,还不快松绑!”
于是几个士兵上前,手忙脚乱的帮邢架上的少女松绑了。
少女捂着自己被勒伤的手腕,自顾自的低下头搓揉手腕上的淤青,她低着头,也不去看对面满脸激动的男子,慢慢走下了台阶。
托了程捕头的福,她没有受什么刑,就是在牢里关了几天,不过,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坐牢,她挺淡定的,她以为自己会死,可她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铡刀都在身边了,她竟然还从刑架上下来了。
她踢踢腿,越过帝王,慢慢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