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染枫惊愕地抬起了头。
林恩山并不急于回答,只笑眯眯地督促着李染枫将药茶全部喝完。
李染枫盘膝坐地,运功。
林恩山自己与自己博弈,自得其乐。
一个时辰后,李染枫缓息收功,重新睁开眼时,眼内如古井凝波,再难以掀起波澜。
“功力提升了几重?”林恩山并未抬头。
“堪堪精进了两重境界,是弟子无能。”
“这‘蠲髅丹’,本来就是越年幼时服用,效果越好。武境一途,越往上走,越难精进。你进步飞速,无需心急。不过,到底还是晚了几年……”林恩山手抚胡须,拈起一枚白子,放入棋局。
“弟子不解……”李染枫虽口称疑惑,但却是一脸的凝重。
“你年少心善,难免易被歹人利用。我不过是看着你,提前将丹药喝下去罢了。”
“可是……大会的奖励……”
“进昆仑讲武堂受昆仑保护?!哈哈!我倒是有心。可惜啊,昆仑已经不在了。”
“弟子是好奇,一旦获胜的不是弟子……”
“这一子,就需要进退有度了。”林恩山又拈起一颗黑子,放入棋局。
棋盘内黑白两色纵横交错,每一子都固守己位,竭力厮杀。
“我提前接到线报,白元奉并没有受伤。那么,这药到底是用来救谁的,会让魔教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林恩山抬眼示意李染枫站到近旁来,“一个关键的点,我不过是先走了这一步。看,众叛亲离,人心尽失!哈哈,好棋啊,好棋!”
“弟子懂了。盟主睿智。弟子受教。”
“你果然一点就通。不过,你也只知其一,不解其二——我手中有颗棋子,因为外物羁绊,变得有些不大听话,我必须早些替他断了某些杂念。至于这颗本来成为死棋的地方,稍作灵活变通。瞧,这一出离间计。”
林恩山指点着李染枫来观棋局,将被吃掉的棋子,从棋盘上拣了出来:“这些称为‘变数’的,都不能留。”
“棋局复杂。弟子愚钝。”李染枫垂手而立,眼中波澜不惊。
“你要学的地方还多,不要紧,慢慢来,早晚有你亲手执掌的时候。”
*
姽婳楼当家花魁霁月姑娘,拒绝了名家大师们的字画观赏邀约,沐浴更衣以后,开启了顶楼的雅间,亲自焚香烹茶,招待了一位贵宾。
周钰恒一反常态,省略了繁琐的步骤,直接坐下,便开始自斟自饮地喝起了酒。
姽婳楼名义上的主人霁月姑娘——画眉,向跟在周钰恒身边的黄离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色。黄离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了个手势,表示主人心情不好,请任他随意吧。
画眉轻轻挥帕,将等待周钰恒净手、熏衣、漱口的丫头都打发了下去,亲自上前,替周钰恒满上一杯。
淡烟流水画屏幽,宝帘闲挂小银钩。
两人静默无声,一人只管倒酒,另一人一杯接一杯地统统喝掉。
不过片刻,一酒壶的酒,已经见了底。
“画眉。”周钰恒停杯开口,“老魔尊留下的产业,以后,就由你全权接管了。”
“主人!”黄离与画眉同时错愕地惊呼出声。
“今日之败,错都在我。”周钰恒讥讽自己,“怪我自己,狂妄自大。也怪我自己,鼠目短视。”
周钰恒面现痛苦、纠结、难过等种种神色,他轻抚着短匕“生光”,将匕首狠狠地抓在了手里,扎在了桌子上。
黄离上前欲劝,被画眉以眼神止住了。
“老魔尊死前是将教内的生计托付给您的。我不会接。其他人也绝不敢接。”画眉斟好一杯香茗,推给周钰恒,同时,对黄离使了个眼色,“人皆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有赏心乐事,多喝一杯是助兴,心有烦事,喝酒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清醒一下,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周钰恒静默无声地抚摸着“生光”的匕刃。
“至少今夜……但求一醉。”周钰恒手持酒杯,敲了敲案几,“来!上酒!要烈酒!换大碗来!”
服侍的丫鬟为难地看着周钰恒,见画眉已做主地颔了首,这才如释重负地匆忙退了出去。
楼内到处是歌舞欢笑。
有姑娘们与客人的玩闹调笑声,顺着窗棂,层层透入屋内。也有丝竹管乐,吟诗作对的声音,衬得顶楼,越发冷清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