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染枫最后摆上了两副碗筷,对着其中一座墓碑笑着说:“师兄,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鱼。味道可能不太好……鱼眼睛给你,小怀、小怀他,再也不会跟你抢了……”
白元奉停下了脚步。
无数零散的碎片与嘈杂的声音,叫嚣着,灌入了他的脑海。
一颗不肯闭眼的人头,鼻子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轻轻地在笑。
“小疯子。”
——头疼欲裂。
*
少年将耳朵贴在白元奉的胸口,听白元奉强有力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小疯子,你害羞了。”他轻刮着白元奉的鼻子,取笑他。
暖风呵在心间,白元奉的脸红了起来。
“别动,染怀。很痒。”白元奉亲吻他的头发。
“那我帮你降降温。”他又在吹白元奉的面颊。
白元奉身体迅速地发红发烫,他害羞着,将他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对了。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他起身从杂乱的衣物间,翻出一面沉甸甸亮晶晶的护心镜,“它叫‘同心’。给你带着,护在心口。也许有一天,能替我保护你。”
“我也有东西想送你。”白元奉抓起被子裹住他,起身取回随身的武器,“它叫‘莫离’。我也希望它能替我照顾你。”
“莫失莫离。好名字。”他轻抚着剑身,笑得开心,“谢谢你。我很喜欢。”
“嘶——”他突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白元奉有些担心,更有些慌乱。
“没事。”他又温柔的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
李染枫抱膝坐在了两座墓碑之间,轻叹了一句:“青城山又是好大的雪。”
漫天雪舞似飞花,飘飘洒洒,恣意而快活。
“还记得那年,我们三人,偷了掌门一壶好酒,来树下凉亭内对饮么?”
彼时,亭内温一壶热酒,三名志向不同的少年,肆意地各抒己愿,三言两语,小酌一壶,豪气冲天。
山风冷冽,寒气彻骨,却吹不凉少年们内心的一腔热血。
「我愿仗剑走四方,除尽天下不平事。」陈染怀举杯一饮而尽。
「我要读尽世间经典,追求无为而治的大道。」李染枫轻抿了半杯,对李明世问道,「师兄,你呢?」
「我?」李明世双手虚握着酒杯,并不饮,他沉吟了片刻,才笑道,「如果不是身为掌门之子,又入了武林盟,我最想做的,大概就是择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过与世无争的避世生活吧。」
「师兄,你可真无趣。你看你把染枫师兄都要哄睡了。」陈染怀不依不饶,「该罚酒!罚三杯。」
「师兄,我并没有……我酒量浅。」
「不碍事。我自罚三杯。喝完这些,我们就回去罢。」
「那你别喝了,都留给我啊!师兄!你可真够扫兴的。」
“哈哈!”李染枫边笑着回忆,边斟下了第二杯酒,“那可是我生平第一次受罚。最好笑的是,我自己竟然全然不记得了。哈哈。现在掌门肯定又在教训你们了吧?”
他说完,已经斟满了第三杯,对着漫天的雪花,遥遥地举杯:“今天开心。我们三个,不醉不归。不怕掌门责骂。有难同当。我陪你们一起受罚。”
说完,仰头向天,满饮杯中酒。
不知喝了多久,直至坛酒皆空,李染枫才抚着两块墓碑石轻叹道:“你们倒是团聚了。可是,我呢?”
雪下得更大了。
李染枫烂醉于墓碑间。
过了很久,白元奉才从树影后转了出来,走到了两座墓碑前,静静地伫立着。
“你唯一骗过我一次,原来,指的就这个……”
黑色的斗篷,落满了蓬松的雪花。
*
魔教祭坛的角落内,一座与众不同的坟墓,伫立在那里。
它的墓碑上无名无姓,只在右下角不起眼的角落里,记录着亡者所卒的年月日。
黄溯回默默地坐在了墓碑前,慢慢地,一张一张,烧着纸钱。
“他们说要摆供品,可是摆着的,你能吃得到么?”
“我全都替你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