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崖边，果然有木牌两块，一书“玉疆战神天墓”，一书“白发魔女天墓”。小唯看得两眼，又痴起来，不住摇头。夏冰一边扯手防她寻短见，一边泪流满面，冲庞勇嘶吼，“就没有什么办法吗？你的五道瓮，不是能运魂转魄吗？”“五道瓮能，然她的魂魄，不能。”庞勇叹道，“我与你说过多次，世间万物，需遵循平衡之理。她落崖而亡，肉身已碎，比常人严重许多。若要运魂转魄，亦需有超常肉身为媒，方有机会。”
“我是否可算做超常肉身？”小唯忽问。庞勇深深看她，点头道，“理应可以。但你要知道，舍却肉身后，你的灵- xing -修为全毁，魂魄仅为一狐，我不敢妄言保你周全。”“无妨。”“就算你舍身为媒，五道瓮也不一定能召回她的魂魄 ，只有六成希望……”“无妨。”“既如此，我尽力而为。”庞勇取那法器在手，端举齐眉，“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只管说与我们。”
小唯握着夏冰纤手，温柔掰开，“妹妹，小唯姐姐先走一步，去把练姐姐带回来。你放心，她会回来的，待会，劳你看顾她，别伤了自己身体。就算魂魄无形，我亦会一直伴她左右，不需记挂。”夏冰看那美狐一步步走向五道瓮，鼻酸难忍，背转身去不敢再看。耳中听到她最后的话语，“庞大师，你捉我乃是理义，救她却为情义，我无甚未了之事，多谢你肯成全。虽修炼多年，但离了乡山，我已使不出几分气力，一路只拖累她。唯愿此次入瓮，可换回她，如不能，那随她缥缈而去，也心安了。”庞勇点头不语，挥手过处五道瓮光芒四- she -，亮得耀眼。炅明道士手捏指诀，祷告默祝。待夏冰颤着心回过头来，已不见了小唯踪迹。
三人怅然若失，只好六目注视五道瓮，盼它有所作为。一刻两刻已过，未有回音。夏冰又一次无法自控，潸然泪下。“还有机会。”庞勇不为所动，仍旧保持姿势，全神贯注。“五道瓮不是最重因果报应吗？为何没作恶者，却不能……”炅明苍然问道。无人回答，许多问题本就没有答案，只有结果。魔女妖狐，也会有她们最终的结局……
崖外，有异光，映出人形身影。白发魔女像从地狱爬出，级级登空而上，飘在三人面前。她已无实体，只剩意象，眼中目光尤为不清。饶是如此，也足让夏冰泣转喜极，“姐姐……”“妹妹，我已无事。”霓裳声音大半虚无，“再生之恩，难以言谢。特要谢庞大师护小唯魂魄。”她肩头上动动，巴着一只白毛小狐，如偎如依。庞勇见此心中明了，“原来你耗这般久，是在寻她魂魄。如此说来，我并未保住她，全靠你在冥界抢回，实在惭愧。”“这就够了。至少我仍拥有它。”霓裳抬手抚摸小狐背毛，“我最后求你一事。”
庞勇肃然，“你是想要为她重修灵根？万万不可！且不言机会几成，单说那修罗炼狱，便不是你眼下这副重新聚回的魂魄能应付的。十八层底的凶险，连许多神魂仙魄也无法应付，最后只落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徒受煎熬之苦的下场。”“我知了。”“现在你保有魂魄，她虽无灵，好歹也留有狐躯，往生而去，不难入轮回道中。届时我以五道瓮加护你们，你可重投凡胎，她如运气好，也能再做一回狐狸，总算不错。但若你一意孤行，要入炼狱，则我再不能助你，望你三思。”“我知了。”“况且你历尽千辛万苦，百年千年，也不过有一线机会，能为她重修灵根。修出灵根，也未见佳，往往不能回复原先修为，至多到凡胎而已。”“那便足够了。”霓裳看着小狐，露出笑意，“能在尘世相逢，别无所求。炼狱之苦又算什么？”“那便只好，祝你成功。”庞勇拱手，“白发魔女，后会无期。”
“妹妹，一开始姐姐骗过你，到这时候了，就原谅我吧。”夏冰知道这大概是与她最后几句话，忍泪点头，“姐姐，保重……”“你永远是我的妹子。冰妹，倘有来生，我一定用你之名，就当做纪念吧。”霓裳手托小狐，转向炅明，“也望炅道长不记小唯初时戏弄，而记些后来逸事。”“早已如此。”“我们无亲无故，再没有其他挂念的了。”霓裳微笑，“就算有几个恩怨瓜葛的家伙，也不消多提，她们当好好过，我们再不能参与，只自去了。”语毕，留下夏冰见过最美一笑，一人一狐飘飘渐远，蓦然已不见了。
夏冰哽咽失声，低头捂面。庞勇难觅劝慰法子，只好背诗，“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诗意不对。”炅明强笑道，“庞大哥文理不通。”“不用细究，懂我意思就好。”庞勇仰天，“各人自有前路，只管走便是了。”
“庞大哥，这段时日，多亏你照顾。”夏冰撤手，“但你说得不错，各人自有前路，逃避不得。我也想过多时，该回家中去了。”“照顾谈不上，你照顾我也很多。”庞勇虽粗，但也渐有所感，知道与她缘分大概到此为止，索- xing -发出哈哈笑声，增添喜别之意，“以后我这降魔者混不下去，去夏府敲门，还望大小姐赏口饭吃。”“勿要说笑，你是我独认的大哥，今后也会是世间一个真正的英雄。”
倩影在前，庞勇不知如何再看她，转问炅明，“旅途结尾，你也该要走了吧？”“不，我想随你做降魔者。”炅明却认真道，“没有本事，无论走什么路，都是不行的。我要拜你为师，学习技艺，这样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一个自己心内想要成的人。”“好，好！哈哈哈哈……”庞勇与他携手，迈步下山，身后留一地空旷，似有绝歌回响。正是：高山绝云霓，深谷断无光。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唯有相思似春意，天涯海角送君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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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2月27日，中国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五常医院。
“娃他妈，你看，娃多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