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他眼里的渴望与诉求,就像是泥泞之中不顾一切匍匐向清泉的人,哪怕过程再艰难,也不能动摇最后的决心。
他缓缓走了过来,不像想象之中那样凶狠,他只是轻声向我问道,“公子是何人,为何要立在这战场之上?”
“我叫赤箭,我迷路了。”我也不知道无义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的,迷路确实是事实,并没有蒙骗他。或许是我眼神过于迷茫,他有些于心不忍,他在那一瞬就相信了我是良善之辈,事实上我也是。
“咳咳,那公子不妨去我府上坐坐,这里兵荒马乱的,公子孤身一人不安全。”他轻声咳了咳,好像是在掩饰他的局促一般。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我在这一瞬间突然为他的轻率感到害怕,担心他会被骗,故意提醒着他。
“我在看到你的瞬间,跟你有着同样的想法。我害怕你觉得我是坏人,所以我相信我们是一路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你的眼神就不像是坏人。”
“嗯,好。”我就淡淡地答应着,却看他高兴得如同一个孩童天真,突然就被他的善意打动。
我那时候就想着要跟无义说,我似乎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们再留几天,让我看看他就是了。
原来这些才是这场悲剧的开端。
将军他,其实是个很干净的人。
不是指他喜欢白色所有的一切,我是说他的整个人其实都很干净。
他上战场也不是自愿的,只是因为家里期待他去,而在长时间的杀戮之中他早已厌倦,他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这是为了保家卫国,自己是为了人民福祉而战,可越到后面当鲜血溅到自己手上对那种温热再也无动于衷之时,麻木不已。每次都在想,这么多人不也是活生生的人,为了君王之间的争斗而牺牲拼搏着,终归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惋惜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也同样惋惜着对方死去的士兵。
他觉得没有一个人是该死的。
可自己又不得不身处这巨大的漩涡之中,难以脱身,他动辄就是全家荣华x_ing命系于一身,终归他觉得自己是自私又无奈的。
“你知道吗?我在第一次拿起刀真正杀了一个人的时候,血溅到我手上,他惊恐地盯住了我,那眼神里分明不是恨,而有着某种眷恋,我许多时候还是会梦见他的眼神,可是我在梦里想把他眼睛合上,却做不到。后来r.ì子一长就习惯了,我变得杀伐果断,干干脆脆,他们都表面说我是勇猛,可背地里我知道他们在说我残忍。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他让人变得怠惰,变得麻木,变得无比渺小,可我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我害怕再看见他们临死之前的眼神,就像是一种诅咒加持在我身上,像是牢笼将我囚禁。”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身体有些颤抖,在夕yá-ng之下,落寞而哀伤。
我看向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总觉得莫名心疼,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得就浮现出一个身披金甲胄的小小少年在战场上,手起刀落的瞬间他闭上了眼,可血还是流到了他手上,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死亡,是由自己亲手造成的死亡。
他站在原地有些孤独和无助,迷茫而害怕,可为了活命,他没得选。
我在那一瞬间突然想抱住他,轻声告诉他,并没有人说他残忍,告诉他不要怕。
可我知道这夕yá-ng就要沉下去了,花即将醒过来,于是我匆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装作昏了过去。我轻轻闭上了眼,感受着这个人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抱起了我,在那怀中我好像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想着他这一生我必定是要陪着走完的。
“他若是在骗你又如何?”南冥开始问道。
“他若是骗我,我也是甘心的,他就算是表面骗骗我,我也理当觉得他一心向善才是。”他淡淡地说着,就像是一开头就已经看透了这个人,可没料到无义是喜欢上他的,最后猜错了结局。
原来他们两个都看透了,只是选择了盲目接受。
说着无义的人,其实有情有义,说着赤箭的人,当真是一支锋利无比的箭,原本不过是向往着天空之中飞去,却杀死了雀鸟。
“可是他有哪里好?你们两个却都如此为之癫狂?”南冥问道。
“或许我们就是同一个人,当他出现之后,特意隐藏起自己暴戾罢了。”
故事五 彼岸花5
彼岸花5
南冥从牢中出来之后,本来打算去找将军的,正出门便看见了那将军在门口等着他,仿佛是已经等待多时了。这样的架势如果说将军一无所知,就直愣愣地站在这里似乎也没人相信,南冥更加偏信将军他是知道的。
“将军想必方才都已经听闻了?”南冥试探着问道。
“嗯。”将军倒是直爽地没有否认,只是这样的爽快总让人有些不快,他此刻就是狡诈地太明目张胆,让人无言以对。
两人沉默了片刻,将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是打算和南冥聊聊天。
南冥此刻开口问道了,“将军不进去看一眼?似乎不大人道。”南冥说着的时候,语气很生硬像是在责怪将军的冷漠。
“我命人把他放下来送回卧房了,我晚些时候再去看他。”将军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牢门,亏欠不安愧疚j_iao织在他此刻的神色之中,“南公子,陪我走走吧,我现下想找人陪我说说话,不知为何总觉得找南公子倾诉会格外安心。或许是上苍有这么个意图在此刻派南公子来,才让这个故事有个j_iao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