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家卫国!”上万名士兵整齐划一的喊道,楚北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要打仗了。
楚北渚看向身边的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在热血沸腾地喊着,楚北渚不禁有些疑惑,他们不怕吗?
现在在这里高喊的人,有很多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们会将鲜血洒在塞北的疆土上,甚至将自己的尸身也留在那里,变成数年年后滋养当地作物的肥料,但他们中竟没有几个人在害怕,大家都已经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赵景祁又做了一会儿动员,便将部队暂时解散,大家各自回去整理行囊,穿戴好铠甲兵器,两个时辰后大军正式开拔。
趁着众人散去的空当,楚北渚跑到了赵景祁面前。
“我正让人找你呢!陛下要见你。”赵景祁比楚北渚还着急。
“我现在进宫?”楚北渚拉住赵景祁问。
赵景祁点头道:“快进宫吧,陛下特意嘱咐让你进宫一趟,我还要去神机营,先走一步。”赵景祁扔下话就跑了,他作为三大营统帅,自然要都去上一遍。
楚北渚在人群中找到了吕禾盛。
“千户大人您也快回去收拾吧。”吕禾盛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焦急。
“我出去一趟,争取按时回来,若是没能回来也会去赶你们,到时你带着人先集合。”
“您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吕禾盛被人群拥挤着往前走,抻着脖子对楚北渚喊道。
赵景祁说是已经为他备好了马,楚北渚来到骑兵营牵了马,快马加鞭往皇宫里赶去。
楚北渚持有盛衡特赐的令牌,因此在晏清宫前不需等候,他进到晏清宫时,听到盛衡正在里面和大臣议事,盛衡的语气还算平静,楚北渚在屋外能听到一星半点。
里面的大臣大概是户部的,盛衡对他们说:“今年除受灾免税地区之外,其余税赋减免一概取消,同时追加征收战时税,按照百一比例征壮年男x_ing兵役,各地直接送往塞北。”
户部的官员一一应下了,盛衡又嘱咐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殿门被从里面拉开,楚北渚走了进去,听见盛衡在跟崔安海说:“让兵部尚书和一位侍郎进宫来住,让柳无意亲自安排飞龙卫押送粮Cao,飞龙卫之外的人,谁也不能经手。”
崔安海出去传旨之后,殿内只剩下了盛衡和楚北渚两人。
盛衡的神色尚好,并不十分焦虑,见到楚北渚走进来,他招招手让楚北渚走近一些。
“子枢……”楚北渚有些担忧,但凡有战事,百姓担忧,文官担忧,武将担忧,但帝王却要将他们的担忧集合起来。
盛衡拉过楚北渚的手:“这次出兵声势浩大,将五军营和神机营全都派出去了,只留下三千营拱卫京城,是因为我们最怕的事发生了,金人已经拿下了旅安城。”
楚北渚瞪大了双眼:“旅安城?可是关口外的最后一道屏障。”
盛衡点点头:“没错,那旅安城的知州见金人逼近竟是弃城逃跑,现在金人马上逼近临闾关,突破了临闾关便是中原。我对景祁说的是,拼死守住临闾关进而将旅安城夺回来,若是能乘胜追击最好,若不能也不强求。”
楚北渚没想到现在形势竟然如此严峻,显然这些没有和士兵们说,也是怕军心动摇。
“我本是不想让你去的。”盛衡说道,“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楚北渚没有丝毫犹豫:“我自然是要去,平日里我也算是五军营一员,总不能开战时就当了逃兵。”
盛衡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那你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逞能,依你的武功自保定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这场战事实则没那么严酷,我怀疑金人是受了白莲教余孽的煽动才决定出兵,因此金军的实力不至于一举将临闾关那下,只要关口守住,其余都不是问题。”
“放心,就算是为了子枢,我也不会逞能的。”楚北渚低声劝道他。
盛衡面上装出平静的样子,但心口一阵阵绞痛,他从没想过有这样一天,他竟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上战场,这一去便是生死由命,任谁有再强的武功,也不敢说一定能毫发无伤。
但楚北渚又是这么坚定,坚定地让盛衡没办法拒绝他,盛衡理智中知道,楚北渚不能当一个逃兵,但这是他的爱人,甚至就在昨日他还在异想天开地认为自己是不是能立他为后。
楚北渚凑近了一点,蜻蜓点水地轻吻了一下盛衡的嘴唇:“子枢,等我回来。”
盛衡紧紧地抱住楚北渚,加深了这个吻,耳鬓厮磨间,楚北渚听到盛衡说:“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楚北渚快马加鞭去追赶已经开拔的五军营,但因为五军营多是步兵,因此速度不快,不过一段时间他就赶上了部队。
按照规制,步兵营中千户和副千户每人可配备一匹马,千户以下则均要不行,但步兵营中并不教骑术,再加上很多人进入军营之前家境并不好,因此很多千户其实不会骑马,遇到这种情况,再牵着一匹马便是累赘了,而且战时马匹吃紧,自然不会给人这样浪费,所以浩浩荡荡的几万步兵中,骑着马的人屈指可数。
吕禾盛就不会骑马,他是农家子弟,像他一样的农人,家里有头牛就算是谢天谢地了,他从小到大连马身子都没摸过,更何谈骑马。
千户所是按照序号排布的,因此楚北渚顺着数过去就能找到自己的兵。吕禾盛走着走着就听见一声嘶鸣,他转头一看,只见楚北渚正打马疾驰,到了跟前,用力一勒缰绳,那马吃紧,前蹄抬起,楚北渚就势从马上跳了下来。
楚北渚落到地上时很轻,衣襟先是飘起,又轻轻地落下。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楚北渚不仅仅是会骑马,更是骑术了得。
“千户大人,您回来了。”
楚北渚擅自离开营地这件事,杨庭安知道,但他同时也知道楚北渚是去了哪里;两个佥事也知道,但他们知道楚北渚的身份,因此他在行军路上赶了上来,竟没人置喙,其他的千户更是装作没看见。
队伍虽是在急行军,但是因为都是步行,所以走得也不快,楚北渚也不骑马了,而是牵着马跟着队伍走。
“大人,您要不上马吧,今日可还要走两个时辰呢,您腿上还有伤。”
“没关系,”楚北渚拒绝了,“今日一共也没走多少,没问题的。”
楚北渚方才听盛衡说了一通当前的局势,五军营的骑兵营已经快马加鞭地赶去了临闾关,同时辽东的骑兵从关外回援,还有燕京卫所的精骑兵也就近赶了过去,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能有十万人,这三支军队又都是大梁的精兵,因此在临闾关守两天没什么问题。
第二拨军队就是五千营和神机营的步兵,以及北方各地卫所的兵,这些加起来能有五十万人,这场仗主要是靠着六十多万人来打。
最后的便是临时征集的兵役,按照盛衡的百一征兵数量,全大梁境内能征集两百多万的援兵,但这些人没训练过,甚至连长矛都不会用,因此到了战场上也不会面对面和金军对上,他们做的一般是留在后方修筑防御工事,或者站在城墙上往下泼热水之类的活。
赵景祁已经先行跟着骑兵去往了前线,按照安排,这第一波军队是不会用来攻城的,这些人是培养出来的精兵,自然不能在攻城中当炮灰,因此恐怕楚北渚他们到了之后就要开始回攻旅安城。
第62章 第 62 章
褚宗达将军所著的《褚氏兵法》中有云:兵家最惧有二——军心动摇,士兵畏战。但凡这两点沾上一个,那此战必败无疑。
赵景祁或者杨庭安显然熟读褚氏兵法,因此大军行进的这一路上,他们对于前线的战况只字不提,就算有人问起,也会说“临闾关仍在坚守”。
因此这回就连楚北渚也不知道临闾关的情形到底怎样了,他原先比旁人多知道的一些内情也丝毫派不上用场。
几万人的大军只能浑浑噩噩跟着走,下令开拔便站起来行军,下令扎营便坐下来休息,就这么走了约有十几天,临闾关就在眼前。
因为是一路向北走,因此天气也越来越冷,快到黄河时就已经能在地上看到积雪,到了临闾关时天上更是飘起了雪花。有那籍贯塞北的士兵说道:“这还不算啥,等出了临闾关,那雪花大的,连棱角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北渚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南方的冬天是s-hi冷的,然而冬天的北方空气极其干燥,他的嘴唇上已经裂开了好几个口子,脸也被风吹得生疼,还有一些两广地区的士兵更是难过,虽然没人叫苦,但是脸上都是苦不堪言。
这次行军前,众人的行李里都打包了棉衣和棉鞋,在还有两人的路程时,中军下令让大家将这些行装都换上,这下才勉强能抵抗寒冷。
但因为穿的多了,再加上遍地积雪,因此行军速度慢了下来,快到临闾关时,众人水壶中的水也冻住了,只能将水壶贴身放着,才能随时喝到水。
楚北渚因为太过瘦弱,军队中统一发放的棉衣套在他的身上空空荡荡,他将里衣的下摆扎进了裤腰中,但还是抵抗不住寒风,北方刀子一样的朔风从下襟疯狂地灌进去,楚北渚冷得一句话也不想说,偶尔吕禾盛会凑上来和他说几句话,但他都是闭着嘴,用“嗯。”“嗯?”来回答,因为一张嘴冷风就会直接灌进肚子里。
原本还剩两日的脚程被生生拖成了三日,五军营的大军来到临闾关外时,别人皆是紧张起来,楚北渚反而松了一口气。
从临闾关外往关内一喊:“京城五军营步兵至。”关内一阵欢呼,赵景祁亲自出来验明了他们的身份,然后开了城门让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