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戊时都会传来悠扬的笛声,据悉周悉生前也爱吹笛。笛声让人颇感亲切。只是这周悉去世多年,还有谁会在梅园吹笛呢?周悉并非是死于非命,不大可能是他的鬼魂在此留恋。想来想去,彭城老百姓认为周公子可能成仙了,因为思念故居跑过来吹奏笛声。
这几年,梅园的梅花越来越美了,有鲜艳的红色,有清淡的粉色,还有如雪一般的白色。除了最近这笛声外,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
都是怪事,比起让众人化作鸟散的殿山。彭城梅园反而成了人们寄托美好愿望的场所。经常有学子跑来参拜周悉故居,只求自己与周悉一样品行端正,金榜题名。还有些姑娘慕名跑来梅园,只渴望见这梅花仙一面。但这么久了,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谢南归道,“此事蹊跷,仙人大多行踪诡谲,不爱与凡人打交道,更是讨厌闹市。我觉得未必是仙人。至于说是周悉魂魄,那会不会与控煞之法相关?。”
宋怀真皱皱眉,“如今线索太少,城中子民所言,已经基本已经衍变成了神话故事。你我二人若想弄清楚究竟如何,怕是今晚得去梅园走上一遭了。”
“说起来真正的仙人,忘尘道长,你的师父可不就是么。”
“师父确实已经成仙,我都不知道他活了多久了,只是一直如中年模样。”宋怀真道,“仙人确实不大爱与他人亲近,师父待我和师兄虽然极好,但也和寻常人家有所不同。我在烟霞观,有烦心事,从不与师父说,师父大抵也是不感兴趣的,师兄又一心练剑,所以我都会修书回金陵,跟忠叔通信。”
“想不到你的日子也不如我想象般那样好。”谢南归道。
“也没有什么不好,师父教了我不少,闲来无事我便在书楼看书,说起来要不是我成日里看那些个杂书,我们也不会知道控煞之法,毕竟此等法门,早就销声匿迹了。”
谢南归道,“确实如此,我自问也算是读了些书,但是这控煞之法还是头一次听见,想不到如此邪门的术法竟然真的存在于人间。”
“如此邪门?”宋怀真笑笑,这控煞还真不算是最《回天》里最邪门的招式,“你错了,我看过的最邪门的招式可远远比控煞要可怕百倍,控煞好歹需要鬼魂同意,否则无论术士怎么做都无法达成心愿,而且鬼魂必须得是心甘情愿。举个例子,若是术士要挟鬼魂生前家人,鬼魂虽然可以一时化煞,但却不能持久,所得怨力也不多。但据我所知,有一种方法,就是藉由万千鬼魂煞气怨力,练就专属于自己的武器。这些武器形态各异,但练成后仅仅是作为媒介,此媒介可以直接抽取生魂,化为堕仙自己身体的能量,让他们不老不死,法力高强。”
“你说的是近乎神力的堕仙吧。堕仙并不是魔,魔乃纯粹的执念所成,争强好胜,但大多数本来就天赋异禀,于修炼之道,也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而堕仙则不同,大多为修道之人,后来路遇险阻,杂念平生。这些杂念与当初纯正的道心混合,比起仙来更冷漠,比起魔来更弑杀,但却非仙非魔,只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混沌体。堕仙寿命长久,且不具备魔气,让人难以觅得其踪。”谢南归道。
“不愧是若白尊主手下高徒,这么偏门的知识你都知道!”宋怀真连连赞叹,随后叹息道,“堕仙说来,一开始都是道心坚固之人。但是关于他们的记载少之又少,我觉得更类似于‘纯粹的好人变成纯粹的坏人’。他们没有魔为达成执念而感到的欣喜,没有神仙累世积累的福报善缘。虽然也有一个‘仙’字,但不过是苟活于世罢了,无欲无求,随心所欲。楚泽涵当年成为堕仙之时,据说咱们太玄山死了不少人。堕仙,只不过是给他人带来不幸的生物罢了。
谢南归摇摇头,“人各有命,我们既不能理解,也更左右不了他人的选择。但求自己能够无愧本心,不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第8章 山水隔(二)
傍晚闲来无事,二人干脆一起结伴向梅园走去。梅园并不大,比宋怀真想象得要小很多。
一块四方四正的院落内,种植了许多梅花树,只不过这个季节并没有梅花盛开,树枝上面都是光秃秃的。梅花树林的后方可见一个老旧的小屋,想来应该是周悉生前居住的地方。小屋和紧挨着的一株梅花树被低矮的围栏围起来了。如此平凡的景色,想来定然是这周悉生前在彭城受尽爱戴,否则此处能成为盛景,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远处渐渐传来了笛声,宋怀真侧耳倾听,并不如彭城人形容的那般曲调悠扬,令人亲切。反倒是有些哀怨,再仔细听去,不单是哀怨,还要附加上惊悚。宋怀真本人通音律,只觉这笛声混杂了些奇异的妖邪之力,自己听得头晕脑胀。眼前渐渐浮现出幻觉。
一栋颇为精致的庭院,远远看见有个女子正在弹七弦琴。女子衣着素雅,头饰精致,琴声很是动听,倒并非是女子的技艺有多么高超,而仅仅是听起来非常是熟悉,总觉得自己曾几何时,有听过这段琴声。宋怀真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是遵从本能的想亲近亲近她。忍不住往前走了走两步,只见得四周大风呼啸,庭院各处都绑着白色的轻纱,形同缟素。有一男子独自跪坐在亭台内,面前摆放着一把七弦琴。一样看不清楚面容。男子轻轻的用手拨了拨七弦琴的琴弦。宋怀真突然觉得很痛,心口很痛,紧接着脑门也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