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德冷笑道:“她专心服侍太后,不是因她心甘情愿,而是因她是聪明人,深知太后威能。韦团儿得宠时,她当然一心只服侍太后,倘若韦团儿失宠…你以为上官承旨便不是人,没有七情六欲了么?”
韦欢抿嘴想了一会,歪头笑道:“崔二娘的意思,你也是人,所以也有七情六欲么?”见崔明德停住脚步,定定盯着自己,便轻轻将话岔过去:“方才你不在,阿家喝多了,叫了一句‘婉卿’,又叫了一句‘团卿’,上官承旨倒没什么,反倒是贺娄尚宫脸都变了,留在后面嘀咕了好几句。”
崔明德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慢慢向前走:“宫中内官,唯有上官承旨文辞上最为得力,又是出身名门,虽是年纪轻轻,却着实前途无量,戏称之为卿亦无不可,韦团儿不过一介户婢,太后呼之为‘团卿’,自然惹人注目。”
韦欢笑道:“可是从前阿家只叫‘婉卿’,而今忽然又多了一个‘团卿’,二娘觉得,韦团儿这算是失宠?”
崔明德道:“帝王之术,总要制衡,有了‘婉卿’,自然便会有‘团卿’、‘青卿’、‘德卿’,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则一宫之中,何人不可为王卿?”斜看韦欢一眼,慢吞吞地道:“王妃还有事要问么?没有的话,恕妾先告退。”
韦欢道:“事倒是没有事,只是听说独孤绍伤得那么重,今次又上前献舞,不知伤势会不会加重。”
崔明德已预备走了,又慢下来道:“王妃不是不喜欢她么?怎么牵挂起她的伤势来了?”
韦欢笑道:“如她这般奇女子,日后说不得便是‘独孤卿’、‘绍卿’,难道我不趁着这时候好好问候问候,还要等以后她飞黄腾达了,再赶着去巴结?”
崔明德道:“随你。”快步要走,又被韦欢叫住:“如崔二娘这样的,日后少不得也是一位‘崔卿’,我亦当多加关心。二娘倘若有事要我相助,尽管开口,但凡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崔明德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韦欢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一眼天边那懒洋洋的太阳,伸手入怀,抚着怀中一只丑得出奇的承露囊,露出淡淡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太平:啊忙完了放假了,人生真美好。
独孤绍:嗯,仗打完了休息了,的确很美好。
则天(怀抱婉儿微笑):吾儿所言甚是。
韦欢&崔明德:呵呵哒。
第240章 礼仪
我与郑博之间再是淡漠,到了元月也不得不见了面,一道出去拜访了几位郑氏亲朋——主要郑博之兄郑朗。不知是因着他们已逝的母亲、我那位姑姑的缘故,还是因着郑氏之姓,郑朗不过三十余岁,却已做到户部侍郎、上柱国,爵封县公,郑朗之长子郑鸿年才十五,去年登了制科,立授了咸阳尉,因此郑朗见着我时便不如其余郑氏族人那般谦逊,不但入门不迎,在内时还端坐在堂,摆足了长兄的架子。
我看在郑博的面上,什么也没说,出来时与他各自扬镳,他自寻他的狐朋狗友寻欢作乐,我则回了府,换了身衣裳,预备进宫。
独孤绍住进我这的当日,独孤敏便遣人来嘱咐,叫她“千万莫回家,先躲过这几日阿耶的怒气再说”,又将她素日惯用的衣裳物品打了几包,送到我府上,这厮倒也不客气,自自在在地将除我主院之外最大的一个院子给占了下来,又和我讨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小侍儿作伴,不出五日,便养得胖了一圈,伤势好不到一半,天天撺掇着我进宫去“多陪陪你阿娘、阿嫂”,我倒是想进宫,奈何元日事多,纵是进宫也待不过一会便出来,实在不得闲,今次好容易有了空,临出门前想起来,派人问了她一句“我进宫去陪阿娘说说话,可能有些空闲,你可有话要带给崔二?”,那派出去的人不到一刻就回来,身后还跟着身着常服、却歪戴着浑脱帽的独孤绍。
这厮全不像身上有伤的模样,见我的第一面便笑道:“二娘进宫去?我也同去——拜谢太后恩典。”
我瞥她:“你不是前日就在宫门拜谢过了?阿娘还赐了你许多绢帛财物,今日又去做什么?”
她笑道:“赐了绢帛财物,不要再谢恩么?我再去谢恩去。”
我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法拒绝,只能与她同车出去,照例是先拜母亲,母亲正忙着接待从前在并州、西京的一些亲故,让我过去略说了几句话、拜了一圈人便将我打发出来,却留着独孤绍,指着她向那几人笑道:“这位便是那位独孤女将军。”
我假装看不见独孤绍的眼色,一溜地出来,忙忙地去寻阿欢。她倒是难得地闲在殿中,正抱了守礼在庭院里晒太阳——我掌宫务时既没亏着冯世良几个,便更不能亏着阿欢和守礼,当时便着人修缮了百孙院,在阿欢与守礼的院子里移了几株大树,搭了一顶葡萄架,又在里面建了个小小的儿童乐园,有四面挂满风铎的小吊脚楼、给孩子钻爬的高低小屋、藤做的吊篮椅,还有中间立着一根柱子、以人力牵引而可绕柱旋转的小秋千。我来时阿欢正坐在吊篮椅上,守礼挨在她身边、头脸斜枕着她的大腿,这小家伙本来已昏昏欲睡了,听见外面人说“长乐公主来了”,又从阿欢身上蹦起来,在吊篮上摇摇晃晃地拍手:“姑姑,姑姑。”
我笑着抱起他,挨着阿欢做下,她只是白我:“本来大郎都要睡了,你来了倒好,一下午都不要安生了。”
我笑道:“那你是想我来,还是不想我来?”
阿欢懒懒地缩进吊篮中,乜斜眼看我:“当然是不想。”
只这一眼,我便忽然意识到她的身体已彻底成熟了,像个真正过了三五年甜蜜婚姻的少妇,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出怒放鲜花般的魅力。
我有些心痒,也有些后悔,该等守礼午睡后再进来,如此便可与阿欢寻个地方,一道做那许久未温之春梦,这念头只一动,守礼却早就示意我将他放回去,认认真真地趴在阿欢的腿上,自手臂的缝隙里睁眼看我道:“大郎很乖,大郎就睡,阿娘想姑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