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还觉得有兴致,现在就连这种生活都不想继续。
她要逃。逃出终端无休无止的囚禁。
逃亡显然失败了,否则秦舫也不用受系统驱使搜集樊莹被打碎的灵魂。
站在第一人称的视角, 秦舫与梦境依然有一层清晰的隔阂感。
明明清醒了,她依然闭着眼睛,问潜伏她意识的那个机器:“她怎么了?”
秦舫认为梦境属于系统。
等了十几秒,系统说:“哦,我忘了,你看不到。”
它说了模糊不清的理由,秦舫只能猜测,是它出于某种理由将那份记忆以另外的屏障保护起来了。
“你喜欢樊莹?”
“嗯。”
那应该是喜欢极了。否则不会放弃人身,特意诓来一个替任。
系统塞给她的信息量有些大,秦舫醒了,樊莹在她身边无聊到打哈欠。
边上自拍的情侣不见了,她腿脚发麻,一面捶着腿,一面往栏杆走。预备要看风景。
伸手刚碰到石头质感的栏杆,秦舫直觉一阵不妙。稍微着力到上头,她就站不稳了。
景区有年头的防护装置,坏了一节,刚好被她抓了个准。
“咔擦”,那是栏杆裂开。“吭哧”,那是栏杆擦着山崖边掉下去。
“啊!”那是秦舫尖叫着面朝下跳山崖。
樊莹离她不算远,反应快捞到她一片衣角。卫衣的质量不错,樊莹一时也还能撑得住,就是衣服领子差点要勒死她,秦舫艰难地抬起充血到快要变成猪肝色的脑门,做了个手势。
窒息死和高空摔死,她选后者。
她这么说了,樊莹的表情比她一个要死的人还要难看。秦舫看得出樊莹快要生气了,“呜呜呜”憋出几个音来,甚至蹦跶着要加速自己的自由落体。没过一会儿,旁边人过来帮忙了。两个成年人齐心协力,还是能够将秦舫给拽回来。
秦舫死鱼似的扑在地上大口呼气。她还没想过,樊莹真的能够救下她。
“我这么想可能很自私……”樊莹开口说话,秦舫没敢抬眼看她。
“虽然我一次也没能改变最后的结果,但至少你的死亡时间在往后推延,一天只不过24小时,我们总能度过这一天。”
“是我太天真了。”樊莹顿了顿,声音- shi -润起来,“如果你不记得就好了。”
如果第二天你依然活着就好了。那样,即使没有那场约会也无所谓。
就算彼此并不相识也无所谓。
秦舫不知道怎么接。难道说,没事没事,我死习惯了,随便死,只要你不介意?
下山路途极其漫长,两个闷葫芦一前一后下山。
樊莹在前,秦舫在后。
到半山腰,秦舫一个后脚踩前脚就往前扑倒了,连累樊莹一起向下吃了个狗啃泥。这一片的阶梯还算平缓,秦舫咕噜噜爬起来要去搀樊莹。这回变成她在前头了,手还没碰到樊莹,她又摔了,并且比之前摔得还要凶。估计,能一鼓作气滚过这片安全带。
为了表现出自己还有求生欲,秦舫努力抓住触手能及的东西,指甲很快抠出血来。后来,还是樊莹救了她。
真死了,也就是眨眼间的事,痛都没痛够,就跑去早餐店吃饭了。这回没死,十指连心疼得她是龇牙咧嘴。免得樊莹担心,她咬牙捱着,表情就不太好看。
“下山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幺蛾子了。”
这么说,樊莹也不应。秦舫就又憋不出话来了。
[七周目]
山顶上,樊莹揪着她的领子死不撒手。当时秦舫透不过气来,压根没脑子去想,樊莹表情里装着什么。现在她无事可做了,那一幕就跟她脑内录了影像一样,晃个不停。
樊莹不肯让她死。那样子,秦舫觉得眼熟。
似乎与她记忆中某一幕,重合起来了,又并不能明确到底是何时何地。
“你……你和樊莹,从前很亲近吗?”莫名其妙搀手了系统与樊莹的因缘,秦舫这句问话,禁不住有些酸溜溜。她做好了被系统无视的准备,它却出乎意料,跑出来“嗯”了一声。
等她再要追问什么,又毫不客气打断她。
“你最近是不是在想,我利用完你,就要丢下你了。我当然不是给他人做嫁衣的蠢蛋,只是……”只是,没想过,秦舫与它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秦舫被它吓了一大跳,她已经觉得自己受了系统的摆布,听它这么说就更落实猜测。
“那我……那你……”
“我?我从终端那里骗来了权限,藏到哪里,最终都能被它找到。你?你就不用担心了,樊莹自由了,你也是一样的。因为……”
因为。因为你就是我。又或说,你可以代替我。
它将与樊莹相处的记忆视若珍宝,分割灵魂时才不舍得施舍她一点半点。但它需要她沉溺樊莹,不舍放弃,就将大部分的感情交给了她,自己只留了最珍贵的十几秒,因是当初樊莹为它而舍身的片刻,足以支撑它的决心,永不动摇。
本以为是一人分成的两个灵魂,应该没多大区别,它却不知,秦舫后来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懦弱得丝毫不像它,倒是有它抛不掉的疑心,与隐隐的利己私心。
秦舫没什么好的。可也是它自己。
它需要足够睿智清醒,才能救下樊莹,以至于,它只能让不堪的“自己”陪伴着樊莹。
珍藏的记忆从秦舫脑中电影似的放映过去,它最后还是收回到自己身边。然后将,智慧、勇气,那些人- xing -的一面都交给这个更似人类的分.身。
它说:“时机到了。”
眨眼,秦舫回到了早餐店。
她从头到尾都在吃一样的早餐,以至于看见豆浆油条都提不起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