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笙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地方了,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听。
“听说夫君一命亡,香妃心中暗彷徨……”袁雪芬在台上开了唱。
陈云笙有点迷惑,虽然袁雪芬唱腔处理得很细,可这就是一段平常的四工调啊?
再听下去,她能听出袁雪芬有她独到之处,可就是这些特别也并没有脱离她的理解范围。直到台上的香妃哭着唤“小和,小和”,又唱了句:“我那苦命的夫啊——”陈云笙终于明白虞孟梅为什么要专程来看这出戏了。
她看向虞孟梅。虞孟梅也正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向自己瞧过来,便冲她点了下头,说了两个字:“新腔。”
作者有话要说:
熟悉越剧的童鞋看到标题应该明白,终于要进入尺调时期啦。老实说我虽是戏迷,但是四工调听得不多,写起来其实蛮纠结的。
写四十年代的越剧,必然绕不开这一时期的声腔改革。动笔写这章前其实我也很犹豫,考虑过要不要写详细一点,又要不要使用化名,比如像《舞台姐妹》里的竺春花那样处理。不过最后决定还是照实写。改革的内容也会稍微多加着墨。做为灵感来源的任白,在粤剧也是开风气之先的人物。我想写的也不仅仅只是你侬我侬谈恋爱。任白之所以特别,除了感情好,还因为她们的艺术成就。而当时的越剧,也在进行着轰轰烈烈的变化,当然不能略过。不过袁雪芬等真实人物不会直接出场,所以应该没有关系吧。
最后,恭喜笙妹虞姐进入老妇老妻模式:)
第23章 香妃·哭头(2)
果然如此,虞孟梅就是为了这段来的!
“……实指望我和你高飞远飏,又谁知中途路你一命夭殇。我和你到如今像春梦一场,只落得月夜里人间天上……”
陈云笙安静听着。确切的说,是新调。虞孟梅也发觉了,在旁边说了句:“定弦不同了,之前还是四工,现在是合尺。”
陈云笙点头,微微侧头,想要将这段听得更仔细些。
虞孟梅却在喃喃自语:“新的浪潮就要来了……”
***
看完《香妃》回来,陈云笙和虞孟梅谁都没有说话,一晚上在各自房间里琢磨袁雪芬那段新调。
第二天去了剧院,虞孟梅就去找琴师,把昨天听到的旋律哼给他们听。主胡证实了她昨天的猜想。确实是新调,定弦也的确是合尺。
“这个调子的表现力似乎比四工调强,更能抒情。”陈云笙听见她和主胡讨论。
“不过只有一小段,”主胡回答,“暂时也还不好说。”
“如果我们以后的新戏采用这个调子呢?”
“那得重新谱曲,全用新调的话,工作量会很大。可以先在一两个唱段上试试……”
接下来的日子,陈云笙发现虞孟梅找到了新的生活重心。
除了正常的演出,她几乎不出门了。连赵太太那边的牌局她也都推了,还得陈云笙亲自上门,和赵太太说明情况。
赵太太知道虞孟梅的- xing -子,倒也没什么抱怨,只说希望早日听到她的新调。
虞孟梅得了她的支持,更是变本加厉。每天一回家,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新的曲调。有时她一直忙碌到凌晨,然后第二天又早早起床,兴冲冲地把昨天新想出来的调子拿去和琴师们讨论。
陈云笙觉得她这阵子忙下来,消瘦了许多,经常劝她多休息。可是虞孟梅自觉精神状态十分愉快,竟完全不把她的劝告放在心上。陈云笙不得不限制她的时间,经常晚上过来催她早点睡觉。虞孟梅总是嘴上答应,却完全不动窝,逼得陈云笙有几次不得不亲自动手,赶她上床。
到了次年春天,虞孟梅自觉时机成熟,正准备与经理讨论,在后面的戏里使用新的合尺调,不料却意外病倒了。
那天虞孟梅戏完得早,陈云笙却要一直唱完了夜场才能回来。演完回家,她看见虞孟梅房间的灯还亮着。虞孟梅这几天又开始咳嗽,陈云笙正想进厨房,再炖点川贝给她,却听见楼上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就是虞孟梅哑着嗓子叫她。
陈云笙觉出不对,匆忙上楼,只见虞孟梅拿帕子掩口,咳嗽仍未停止。陈云笙连忙上前给她拍背。等她暂时止住了,陈云笙才从她手里取下那条帕子。白色丝帕上有一团殷红血色。
***
“怎么拖到现在才来看病?”口罩后面的医生眉头皱成一团,语气十分严厉,“再晚一点,你这肺都能穿孔了!”
虞孟梅还没什么感觉,陈云笙倒是先一阵愧疚,觉得自己没把虞姐照顾好。
“我觉得我气息挺好啊,还能唱戏呢。”虞孟梅说。
医生几乎要暴跳如雷:“唱什么唱!病成这样了你还想唱戏?什么都不许唱了,明天开始静养!”
“可是……”
不等虞孟梅再和大夫争辩,陈云笙已经及时截住她的话头,连声答应:“好的好的,我们一定让她马上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