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的路,我走着都嫌累,换作了你、岂不是要累断腿了么?——说罢、是甚好景儿将你给绊了这么久的?”
温敏长公主浑身一凛,沉吟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嗫嚅道:“我……我在外头的桃树林那里与婕儿玩了一会儿……还与德妃娘娘略说了一会儿话……
——母妃,其实罢……我觉得,婕儿和德妃娘娘她们两个都是直欲使人亲近的好人,没像你说得那般凶神恶煞……方才,婕儿在草坪上颠儿颠儿地跑得可欢实了,她才这般小,胖嘟嘟的,可爱极了~~”
刘淑妃闻言,不禁眉眼一横,甩手将椅子扶手重重一拍,恨声道:“呸!可爱个屁!你岂不知古语有云,‘知人知面不知心’么?!你在御书院里头上了快一年的学了,师匠竟是没教过你么?!
你给我听着!你往后再不许跟她们亲近了!温婕那遭了瘟的小丫头、到底都是姓许的那老骚蹄子下出来的贱崽子,长大了想必也是个小骚蹄子!你快给我老老实实地隔她们远点儿!没地沾染了狐狸精的骚气!——”
温敏长公主抿了抿唇,闷声说道:“母妃……我……我觉得,婕儿是个好孩子……德妃娘娘也是好人……德妃娘娘方才都说我直待人亲呢,还亲自摘了一只桃儿,洗干净了给我呢……”
刘淑妃唬了一跳,嘶声说道:“你?!——你吃了?!——”
温敏长公主也被她娘亲的这般模样唬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嗫嚅道:“嗯……吃了……”
刘淑妃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她的鼻子声色俱厉地数落着:“你?!……你往后再不许吃那老骚蹄子给的东西了!你也不怕她将你给药死了?!——
往后,我若再从别处知道你与照临宫的那两只精怪过从甚密,你看我脱不脱下鞋底子来糊你!——你这小兔崽子……为娘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一早儿便领教过姓许的那老骚蹄子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章法了,她是甚么混账东西,我在你还吃奶的时候便早已看得透透儿的了!”
温敏长公主一脸委屈,还欲为许德妃及温婕二公主分辩,于是微抬着眼,嗫嚅说道:“母妃……她们……”
刘淑妃又将扶手重重一拍,厉声说道:“你这孩子怎地这般不识趣?!你还得让我说几遍?!不许再在老娘的面前提到她们了!——你立马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
温敏长公主被她家母妃如此没由来地一顿叱责,且还不由分说,这便憋了满心的委屈,只得双目噙泪、泫然欲泣,将小嘴儿瘪着,抽抽噎噎地转身离开,到自己的寝殿闭门思过去了。
······
气鼓鼓地在那里喘息良久,多少平复下来的刘淑妃到底还是没忍住,便即仗着当年的拳脚功夫,猴儿溜儿地攀上了宫墙内的一棵高树,在树荫里小心地藏着,举着元昊皇帝赏赐的一只望远镜,小心翼翼地向袖珍山水那里偷窥。
好巧,许德妃她们母女还没有离开。
细细地打量着温婕二公主的小模样儿,稍时,刘淑妃不禁扑哧一笑,下意识地喃喃说道:“婉姐姐小没丁点儿的时候,想必、也是这般模样的罢……”
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话以后,忽地,刘淑妃浑身一凛,便即顶了一张关公似的大红脸,愤愤然地顿足说道:“呸!——差点儿被那遭了瘟的小丫头这副人畜无害的小俊模样儿给骗了!老骚蹄子养出来的小骚蹄子,长大了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刘淑妃气急败坏,竟是忘记自己如今正是身在树上。于是,这一脚差点儿踹断树枝,险些害她从树上栽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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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着树干晃荡了良久,她才好歹稳住了身形,便即猴子似的挂在树上,形状颇有些狼狈。
好在树荫遮挡,这才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白白地被旁人——特别是许德妃她们母女两个看了笑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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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这也没起风啊?……这树枝子怎地颤得这般厉害?……”
稍远处的草坪之上,耳聪目明的许德妃注意到了刘淑妃宫中的树木正在那里胡乱抖擞,便即抬眼看去。
稍时,抿唇一笑,轻声说道:“唉……天晓得那疯婆子又窝在宫室里头如何作妖,预备着施法下咒于我呢……
这蠢货也是没治了,怎地这般不开窍……这些年来,若不是我将她与旁人斗法、算计的心思尽数转移了过来,就凭她那挓挲劲儿,早挓挲到那冷宫里头喂虼蚤去了……
——想想也是,都这么多年了,便算是赌气,她也该赌够了罢……这孩子、怎地还不来与我撒娇讨好呢?……
好玉儿,你只消与我撒娇一句,哪怕是只叫我一声婉姐姐,那么、我便不会再与你置气了……
真是的,越大越没个好形状,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儿讨喜,乖乖巧巧地,那般听话,多待人亲啊。……唉……这人啊……为何要长大呢……”
叹息一声,许德妃便即脱力般地委顿在地,端起手臂只手扶额,无奈地将头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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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这般模样,温婕二公主也不在那里乱跑了,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轻轻地捉着许德妃的衣袖,小声说道:“母妃累了么?……”
许德妃强扯起一抹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