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却心一横,将我在他怀中护得更紧。任凭我在那里捶他、打他,他都是紧咬了牙,死活不愿放手。
又滚了一会儿,他看见不远处的山崖上伸着一只青松。他便……他便伸出手去勾那青松……
为了去勾那棵青松,他竟是毫不畏死地迎身撞向一块棱角锋利的山石!
那……那般划破皮肉的可怖声音……我……至今都还记得……他那时……可得有多疼啊……”
如此说着,慕幽兰不禁低下头去,颤抖着双肩,垂泪涕泣了起来。
······
萧玄芝眼神放空,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双手捧起茶碗凑到唇边,又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勉强稳住起伏的心绪。
拭泪良久,慕幽兰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吸了吸鼻子,垂眸说道:“然后,他便勾住了那棵青松。又踩着青松,将我背到背上……接着,他便背负着我、十指紧抠着泥土,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山上。
在他的背上时,我清楚地看见,他浑身是血,衣服……都被染红了。而且,每爬一步,他便流一步的血……
他的指尖都被磨破了,他却还在那里强撑着攀爬……他自己都浑身颤抖、摇摇欲坠了,却还是将我在背上驮得稳稳的,直将我给驮回山上……
——后来,便是因为他,我才于在家休养的那两年间、拜师学了功夫,只愿以后再遭危难之时可以自救,不致拖累别人。
那期间,我虽着人四处打听,却总也找不到他。是以……两年之后,我便怀着对那位少年郎的痴望和眷恋,入宫侍君,方至今日……”
☆、23
倏然,伴随着“嘭”地一声闷响,萧玄芝竟是手上使力,不自觉地将掌中的茶碗给握碎了。
慕幽兰唬了一跳,慌忙起身扑到萧玄芝的身侧,拍开她的手掌,甩去她掌中的碎瓷,使手帕仔仔细细地在那里为她擦拭着。
不消片刻,她右手拇指根下的大鱼际处,便缓缓地洇出血来。
慕幽兰狠狠跺脚,急切道:“你这孩子!在那里着急作甚?!我……我现在可不是好好儿地么?!——你等着,我这便给你拿止血散来!——”
说着,她便回转身子,脚步仓皇地向橱柜那里跑去。
只见,萧玄芝倏然起身,从背后紧紧地将慕幽兰给扣进怀里。
良久,她才浑身颤抖、情难自抑地痴痴说道:“是你……兰姐姐……原来是你……这么巧……原来是你……想不到……竟然是你……”
被萧玄芝扣在怀里的慕幽兰却不挣扎,只不解道:“灵儿,甚么是我?——哎呀!你快将我放开!你的手上还流着血呢!——”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
萧玄芝紧紧地扣着慕幽兰,难抑哽咽、语不成句地说道,“兰姐姐的表字,我猜,应是拟作‘含薰’的……对罢?……”
慕幽兰浑身一凛,颤声道:“灵儿……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玄芝抿唇一笑,幽幽说道:“是你告诉我的,我怎么不知道……便是连这首诗,我也是为了你而背下的呢……”
慕幽兰眉毛微蹙,一时不解,只讷讷说道:“灵儿,你这是何意思,我却不懂呢……”
萧玄芝哼笑一声,语含柔情地缓声说道:“兰姐姐,你的故事,似是还没讲完罢?……那么、这下面的故事,我便代你讲了罢。
那少年将你驮到山上放下以后,又回身问了你的名字,他好像说得是——‘这位姐姐,你生得当真好看。美得就似是一朵、盛开在河源清浅处的君子兰一般。我猜,你的名字,一定也像君子兰那样一般地好听。’
然后,你便告诉了那少年,说你的表字拟作‘含薰’,至于名儿是甚么,你可能说了,也可能没说,只因那少年人只听了一半儿,便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了。——兰姐姐,我说得……可对呀?……”
慕幽兰直在那里听得浑身颤栗、难以自抑。
······
良久,慕幽兰方才恍然一笑,语声淡然地缓缓说道:“不想……你竟是我心心念念着的那位少年郎呢……呵……原来,我心心念念着的那位‘少年郎’,竟然……竟然是名女子……”
萧玄芝抿唇一笑,取笑道:“怎地?你莫非是后悔了?——后悔这多年痴望,竟托付在了一名女子的身上?”
慕幽兰抿唇一笑,摇了摇头,轻轻灵灵地捉住萧玄芝的右手手腕,将她的手掌凑到唇边,轻轻地舔舐着她鱼际上鲜血。
萧玄芝的肩膀不禁一抖:“唔……”
慕幽兰抿唇一笑:“怎么?”
萧玄芝鼓着腮帮子闷声说道:“没、没甚么……便只是觉得……怪痒痒的……手上怪痒痒的,心里……也怪痒痒的……”
悠然长叹一声,慕幽兰缓声说道:“灵儿,我不后悔呢……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对你托付心思……呵、若说后悔呀,我也只是后悔与你相遇得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