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堂之上。
文武大臣们一如既往、不痛不痒地照旧在那里脸红脖子粗地争执扯皮,做出一副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的热切模样。
萧玄芝的父亲、萧上将军,早在之前便被派驻边疆了,是以并不列班在这朝堂之上。
倒是慕幽兰的父亲、慕文相,如今还列班在这朝堂之上。
慕文相,名仁礼、字信义,是这当朝的一品文相国。
只不过,正因为他是“文相国”,是以、如今他的地位便甚为尴尬了。
正所谓文相辅政、武相安邦——如今,顶用的护国大将军、兼一品武相国,十王爷元谨,早已被派驻在外了。只剩下这不顶用的文相国列班朝堂之上,在那里杵着被各路朝臣戳脊梁。
苍龙帝国的律法,便是“京官五品上朝”。
是以,如今,便是一个小小的五品“武卫将军”,只因他是武官,便也敢在那一品文相国的面前吹胡子瞪眼。
慕幽兰往常深居宫中尚且不知,而萧玄芝天天出溜宫外,她却是知道的。
如今,坊间早已在背地里将那一品文相国、慕仁礼给戏称为“没人理”了。
萧玄芝因为怕教慕幽兰听了伤心,是以便从未将这与她说了。
······
朝堂之下,朝臣们在那里分庭抗礼、兀自扯皮,时而也将那僵尸似的呆立一旁、插不上话的慕文相拉出来一通鞭尸。
鞭完了尸,舒畅了心情,他们便又继续脸红脖子粗地争执、扯皮起来。
朝堂之上,元昊皇帝端坐龙椅。却是在那里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事实上,这位元昊皇帝却是草包一个。
小机灵有的是,大聪明却无甚。
平心而论,他老人家实非一个治国之君。
连起码的临危不乱他都做不到。
只因他是那先皇陛下的皇长子,这才便被糊里糊涂地立为了太子,在先皇陛下百年之后即了大位。
论文治,这位元昊皇帝赶不上那六王爷元渊,论武功,他亦是赶不上那十王爷元谨,若非身旁有明臣相佐,后来还糊里糊涂地因着萧玄芝的暗中帮扶得了民心,那么、他便早已将这苍龙帝国给败了。
他的形状,倒是有些像那说书先生的书中所言的刘备皇帝——
本是山野村夫、乡间草包,幸得诸葛先生相助,方才稳坐大统。
······
兀自坐在那里看着朝臣们唇枪舌剑,元昊皇帝煞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渐渐地,竟是开始有些脑仁儿疼了。
偏生那位长了浑身脑仁儿的大智囊、逍遥王爷今日竟是难得一见地没有上朝,是以、便无人与那些老胡子们摆阵斗法。
仅凭一人之力,元昊皇帝却也实在是难以将他们的嚣张气焰给镇压下去的。
正在那里满心惶惶、左顾右盼着,忽然,殿外值守司监来报,说是慕皇后、萧贵人求见。
元昊皇帝心中一喜,虽不知那萧玄芝的葫芦里卖得是甚么药,但却还是在那里慌忙坐正身体,招手道:“快宣进来!快宣进来!——”
······
后宫女眷,依例是不得干政、亦是不得出入前朝的。
萧玄芝与慕幽兰来时,面上俱都是扣了一个将整张脸尽数遮住的青铜面具,只露了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的地方。
萧玄芝的一只脚甫一踏入那金銮大殿,另一只脚还未跟上,嘴上便- yin -沉着嗓音,冷笑着怒喝道:“这满朝文武,竟无一个是男儿了么?!——”
倏然,前一刻还在那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金銮大殿,如今竟是已变得鸦雀无声了。
慕幽兰前头走着,垂眸敛目,不动声色。
萧玄芝后头跟着,目光冷冷地将朝中诸臣扫过。
与萧玄芝对上眼的,俱是浑身一颤、避开视线,不敢再将她去看。
萧玄芝在殿中站定,冷声道:“诸位大臣,列位光在这里争执扯皮、分析利弊,又有何用?!
前线如今尚在战中,饿殍盈路、枯骨枕藉;瘟疫横行、民不聊生!——列位若是真正有心为民,那便委实不如请缨出征!
列位竟是不知,列位在这里不痛不痒地例行公事、聒噪之时,在那阵前,却不知将会死去多少百姓黎民!”
那边厢,四品勇武少将军、罗恭勇沉吟片刻,方才迟疑说道:“回……回小主的话,我等……我等朝臣,便是在商讨对策,预备施行绥靖封赏,将那些子乱贼给招安了。”
萧玄芝瞥他一眼,摇头冷笑:“啧啧啧,不想、这竟是从一名武将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招安?!哼!你岂是要让我大苍龙帝国的国中之民白死了么?!”
那四品勇武少将军浑身一凛,哆哆嗦嗦地向后退了一步。
······
萧玄芝扫了朝臣一眼,哼笑一声,继续道:“却不知,诸位朝臣,是否喜欢去那戏园茶馆子里听戏?
又不知,诸位朝臣,是否听过那一折子《古从军行》呢?——戏中唱曰: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 xing -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诸位,可有印象么?”
慕幽兰点了点头,附和道:“萧贵人所言极是。如今玉门犹被遮,你们堂堂八尺的上国儿郎,竟不将那- xing -命去逐轻车,为国效忠、保境安民,却在这里争执扯皮,惦记那些子绥靖怀柔的方策——这天下的百姓、子民,岂是白用税赋养你们这些子饭桶了么?!”
朝中诸臣,俱是浑身一凛、讪讪垂眸。
慕幽兰继续道:“文官尚且不论,却不想、连你们这些武官,竟都是些子避事逃责、扯皮推诿的贪生怕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