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行
沈林作为清云宗宗主,闻名天下的就是他的心行。
世间万物,从入门到大成,大抵是要经过一个“简、繁、简”的过程,就像读书,最初读时,只能读到纸上黑字,至于其中学问,自然是领会不到的。
然而读的愈多,愈能从字里行间中悟其深意,纸上的字也不单单是字了,其中蕴涵着无限的奥妙,薄薄一本书,就这样变得“厚”了起来。
再读下去,其中内涵都被融会贯通,无需多言,能被读书人简而概之,书中文字又重新变回了它最初的样子。这就是所谓,“见山仍是山”。
清云剑法的套路跟读书的套路差不多,也是这个“简繁简”的路数。一开始的掷风、听雨基本都是拘于一个“形”字,到了瀚海、心行、惊寒才开始重在“意”。掷风是一剑,讲究手上眼上都要又快又准;听雨则是开始在速度和数量上都有了提升,要绵密,要缱绻;瀚海和听雨差不多,只是在气势上更加波澜壮阔,恢弘浩大;到了心行,则又变回了一剑。
虽然只是一剑,但与掷风却大不相同。心行对心境有着很高的要求,拿着剑的虽然还是手,但御剑的却是心。以心为剑,方为心行。
陆怀渊眼睁睁地看着沈林使出了他的“心行”。
沈林的剑穿透了贺仪的脖子。贺仪没有立刻毙命,他睁大了眼睛,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不过喉管断裂让他没法发出声音。他茫然地张了张嘴,下一刻,沈林把剑抽了出去。大量的鲜血从剑伤上喷涌而出,沈林站的近,被喷了一身,半张脸上也满是鲜血。他表情淡漠,全无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像个嗜杀成x_ing的狂徒。
陆怀渊感觉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脸上,下意识伸手一抹,蹭了一袖子红。
“什么看清楚啊……”陆怀渊在心里喃喃自语,“……看这一眼也学不会啊。”
他被震撼得完全失去了重点,下意识回避了一些自己不愿思考的东西。
沈林周身的那狂风般的气势突然消失了,他直戳戳地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陆怀渊这才缓过神来,冲过去把沈林捞起来。
贺仪原本的那房子早在刚刚的战斗中被沈林弄塌了,那一片好多残壁断木。沈林往前倒,把自己脑门嗑红了一片。陆怀渊半跪着探了探他鼻息,已是十分微弱,然而体表除了刚刚他摔倒磕的那一下又没什么别的外伤。他掰开沈林的嘴巴,里面满是鲜血,不知道是刚刚弄的还是先前拔剑的时候弄的。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他呆呆地想,一时间居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贺仪的尸体就在一边,已经死透了,然而眼睛还大大的睁着,不知道是不是心有不甘。
陆怀渊终于回过神来,把沈林费劲弄到自己背上,打算先背着沈离开这里。
贺家大乱,校场上那一把火火势越来越大,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好多人都冲过去救火了,贺仪这个六庄主死了好像没人注意到一样。
陆怀渊看着那大火的方向,心里不禁提贺家感到肉疼——怎么也是百年的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了,贺家这庄子修在山里,房子又大多是石木结构,这一烧起来火可没那么容易扑灭。
但他现在也没功夫替别家担心那么多,沈林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陆怀渊不敢像当初沈怀玉帮他理经脉那时候一样提沈林梳理。沈林伤得太重,他不敢贸然探内息进去,否则反而容易再伤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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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快醒醒!”沈怀玉被华瑾一通扒拉。
他猛地从千锋剑中抽出自己的神识,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华瑾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他们找到这个溶洞了,已经有人进来了。”
沈怀玉刚想开口,华瑾用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巴:“别说话,尽量不要发出声音,这里面很安静,容易被发现。”
沈怀玉想了下,在华瑾手上写:“为什么你可以说话?”
华瑾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干笑:“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内力深厚倚老卖老吧。”
沈怀玉这才意识到,华瑾说话的时候没有张嘴,溶洞里太过昏暗,他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一点。华瑾跟着叶归在外面四处闯荡的时候,沈怀玉还是个n_ai娃娃,华瑾这人也有趣,她家本身经商,她不该走上这条路子的,硬是在在外游历的途中东学点西学点凑出了一身本事。
刚刚那个旁人听不见的说话方式也不知道是她从哪儿学的……这可当真是“倚老卖老”了。
“快走吧。”华瑾也不炫技了,在沈怀玉手心写下这几个字,“千锋剑内所见之事,他日定要跟我讲清楚。”
“你现在不想知道?”沈怀玉回了这几个字。
“我错了吗?”
沈怀玉想了一下千锋剑内叶归留下的前尘旧事,在华瑾手里用力写下两个字:“没有。”
华瑾笑了笑,又写:“既然没错,那么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真相到底如何重要吗?她早已认定叶归之死另有隐情,而源头就在贺仪身上,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希望再见到沈怀玉的时候,一切都已安定,然后再让他将这些旧事细细讲给她。
溶洞里格外安静,只有水滴滴答滴落的声音。两人皆是屏住呼吸,认真听外面的脚步声。
贺家确实派人进来了,然而这天然溶洞错综复杂,他们不一定能找到这里。沈怀玉写着问华瑾:“为何不走?”
华瑾简略地写了回答:“涉水。”
沈怀玉恍然大悟,接下来要是涉水的话确实不能再走了。这溶洞窄小,行动没那么便捷,涉水很难不发出声音,这样容易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