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千万别这么说!您那么慷慨地让我们住这儿,我们才真过意不去!”
常卫正襟危坐的样子惹得老人大笑。
“哈哈哈!年轻人别那么束手束脚!”
常卫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他一向不擅长和长辈相处,确实有点紧张。
“就是觉得打搅您了。”
老人摆摆手:“你也别老说打搅不打搅,有人的房子才叫房子,不然就成鬼屋了!你们能来打搅,我欢迎还来不及。”
“怎么您不住这里呢?这么大的地方空着很浪费吧。”
甄漾也搭话说。
“可能是我住在老宅里更习惯吧。”
老人摇了摇头,说着又明朗笑起来,“人老了就变得念旧,这里对我来说太空旷,受不了啊。”
这时,乐美端着茶走过来,她嗔怪道:“哎,瞧您又说这些丧气话,我不是一直都在吗?您一句话,我马上搬回来。”
乐美父母早亡,所以眼前这位老人实际上就是她的养父,能看得出乐美对他的感情很深。
“呵呵呵,就是这点比较惭愧,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却还拖累年轻人的生命呐。”
老人玩笑地说,但很显然,乐美不想听到这类幽默,所以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往其他方向。
任楚打从一开始就一直从旁观察,她发现这位长辈彬彬有礼的举止,谦逊的谈吐,都有过人之处,不难想象他年轻时一定是很有魅力的男子。只是他对待乐美态度微妙,让她纳闷……不过暂且打住吧,单凭三言两语作出判断也太武断了。
不加掩饰的目光引起了对方注意。
“小姑娘,我的脸哪里很奇怪吗?”
老人和蔼地对她说。
任楚立刻随机应变地回答:“您可能不信,虽然是初见,您却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老人愣了一下,但旋即若无其事地微笑道,“这大概就是眼缘吧。”
维持着这样的微笑,他站起来说:“好了好了,我也该走了。看到你们都没什么不习惯的,我也放心。”
“不再待一会儿吗?我们很久没这么坐着聊天了。”
乐美失望地说。
老人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差不多了,因为还要准备一下祭典的事情啊,你别忘了明早也要早起呐。”
“祭典?什么祭典啊。”
常卫好奇地问。
“也算不上祭典那么隆重,就是祈求丰收的一种仪式,虽然现在村子里很多人也不靠种田养家,但风俗却一直保存着。所以……”
乐美向他们解释时,口袋里忽然传来震动声。她于是停止说话,低头拿出了手机。
“祭典,应该回很热闹吧!”
甄漾故意装成很有兴趣似地对老人说。
“哈哈,确实会很热闹,到时候还有戏班表演,你们肯定从来没见过这种吧,如果有兴趣也请赏脸来观礼呐。”
老人最后留下这句邀请。
3
“这是林岚的短信……‘抱歉,班船误点了,最迟明天,替我转达其他人。’”
听乐美念完内容,常卫和甄漾莫可奈何地对视一眼。
“为什么我都不感到惊讶呢……”
“差不多习以为常了吧。”
“那我们先出发吧,天知道他明天又有什么意外情况。”
任楚这时说,她对此显得有点漠不关心。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四人由乐美领头,从别墅后山山道拾阶而上,费力地走了半个钟头,才到达目的地。
墓园里,墓碑整齐林立着,显得非常庄严肃穆。
乐美带他们来到一座新砌的坟前。骨殖一样泛白的大理石上,镶嵌着许朝的照片,她的微笑已经被死亡定格在那里,永远也不会凋零。
大家默哀似地站了一会儿,乐美点燃了两只蜡烛,插在墓碑左右,然后对他们说:“都来上柱香吧。”
鉴于任楚昨天的反应,甄漾真有点害怕她会突然崩溃,所以她主动握了下她的手,想要给予支持。
不过,她的担心其实有点多余,因为任楚此时心情虽然沉重,但并未沉溺于哀悼中,确切地说,她的脑海里塞满了杂乱无章的碎片,思考压倒- xing -地战胜了悲伤。
——许朝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其中缘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乐美那个忧郁症的解释她根本不会承认,因为许朝直至死亡前一天,都依然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考虑到这些,她的忧郁症再怎么样也严重不到自杀的程度。
那么,是什么感情创伤让她一夕崩溃吗?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心里有千头万绪在窃窃私语,任楚接过乐美递过来的竹签香,恍惚地望着半空,缕缕青烟向着无边无尽的天空婉转上升。
4
“对了,”常卫帮忙烧掉剩余的祭奠品,突然想到似地问,“既然都来了,许朝妈妈那里也顺道祭拜一下吧。”
乐美用铲子掩埋仍有火星的灰烬,摇头说:“不用费心了,许伯母的墓不在这里,在市区。”
“咦?”
听到这个回答,常卫有点费解地挠了挠头发。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那声音朝着这边接近,听起来迟缓而沉闷,不属于年轻人。
“那,那是许朝的爸爸吗?”
常卫的视力比较好,老远就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他们就这样和许父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