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太后更忧愁了。
皇帝陛下也很忧愁,那天听完锦书讲故事,他就明白为什么谢麒要哭成那样了,虽然皇帝觉得朕的二哥不可能那么可恶,但是事实摆在那里,实在没什么可说。
那天最终是没去大理寺,按锦书的说法,杨少卿敢叫人群殴谢麒,皇帝去了估计也讨不了好。
皇帝抽空翻看了那几年的江湖记事,看到不少关于上官悦的记录,越看越绝望,好好的世家公子,名门少侠,前途一片光明,结果转瞬间失去了一切,右手没有了,剑也不能用了,琴也不能弹了,也不能写字画画了,身败名裂,无家可归。
若不是杨少卿碰巧路过,可能他早就死了。不过现在又有什么好说呢,当年白马长剑引江湖儿女竞折腰的上官家小公子早已湮灭无踪了,天罗府的小伍也没几个人认识。
对需要用到他们的人来说,小伍小六还是小七小八一点区别都没有,不过是个代号,死了这个还有下一个。铁打的数字流水的人。
皇帝给安静擦擦嘴巴,自己夹了个包子,默默地想,不过吧,这里就有点奇怪了,天罗府存在隐秘,神出鬼没,连锦书都不知道他们的动向,二哥是怎么又和上官悦纠缠上的?都快五年了,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以前从没提过这件事,说明一点困扰都没有,是这次回来才开始到处找人,找着找着就变成现在这样……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被漏掉了。
一家人吃完饭,皇帝有奏折要看,安静有作业要写,叔侄俩略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刚走出长宁宫没多远,公主在后面叫:“哥!等等我!”
皇帝回过头,他妹子吭哧吭哧拖着剑跑过来,讪笑着说:“哥,求你件事呗。”
皇帝直觉不是好事,白了她一眼,说:“什么?”
公主看皇帝牵着安静,于是绕过去抱住他另一只胳膊,说:“那啥,兵部又该给边关将士们发年终奖了吧?今年派谁去啊?”
皇帝奇道:“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太师昨天才提起这事,刚把名单报上来,我都还没看呢。”
公主说:“啊啊,太好了,哥,把我加进去吧,我代你去犒赏大家!”
皇帝:“……”
公主整个人挂在皇帝身上,可怜巴巴道:“哥~~”
皇帝无奈道:“这一路千里奔波,往返需要两个多月,你一个女孩子跟去做什么?边关荒漠苦寒,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公主沉默一会儿,眼圈慢慢变红,说:“我想去看看我哥。”
皇帝怔了怔:“噢,你想四哥了。”
公主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抽泣着说:“五哥,我哥是不是把我忘了啊?呜~~这么多年了,他一次也没来看过我,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还有三哥,三哥都不想我们么?母后一直惦记他……呜呜~”
“……”皇帝败了,摸摸妹子的小马尾,柔声说:“好好好,别哭了,哥叫人陪你去啊。”
第二天早朝时皇帝拿出太师的奏折,群臣很快商定了犒赏边关的财物和人选之类,下午皇帝看完折子,写写工作总结,再列一列近期任务单,然后就开始思考妹子出远门的事,觉得得去跟太师当面谈谈,慎重交代一下。
当年四皇子被流放漠北的时候,公主才六七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皇帝和太后太妃都心疼她,怕她伤心难过,捧在手心里养着,但是都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凭着本能牢牢记着亲哥哥,才长到这么点大就要千里迢迢去看望。
皇帝想着,扭头看向另一边,安静正端端正正坐在他的小书桌前,认认真真地看书。
皇帝看着一脸严肃的侄子,好像有点看见当年的大哥。安静回来这些天,除了一开始要求去书院的时候,就没再提过他父亲。
记得书上说,越是思念的深,就越是压抑的深。他才这么小,心里不知道有多辛苦……
“叔叔?叔叔?!”
软乎乎的声音把发呆的皇帝拉回来,只见安静放下书,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问,“叔,你怎么了?”
皇帝定定神,说:“没什么,嗯,叔叔要出门办点事,你的作业写完没有?”
安静说:“写完了。”
皇帝说:“那有没有不明白的?”
安静说:“没有。”
皇帝点点头,说:“那你要跟我出去么?还是去奶奶宫里玩?”
安静咬着嘴角开始思考,皇帝说:“嗯,都不想的话,留在这继续看书也行,叔叔找人陪着你。”说着提高声音,叫,“小桥小河小路!锦琴锦棋锦画!”
蹬蹬蹬,三个宫女跑进来,嗖嗖嗖,三个侍卫飞出来,六人齐刷刷站成一排:“陛下?”
安静:“……”
最后安静还是坚决跟着皇帝陛下出门了。锦书驾着马车,一路跑到北区青龙大街,大臣们的办公区,首先看见的是刑部大院,兵部在他们里头一点,两家挨着。
皇帝叫住锦书,说:“马车太招摇了,我们走过去吧。”
锦书:“……”陛下您抛头露面不是更招摇么。
不过锦书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当面违背皇帝的话,他默默停下车,皇帝牵着安静下来,三人沿着路边向前走。
皇帝边走边扭头朝刑部大门看。
锦书&安静:“……”
终于三人低调的穿过了刑部领土,眼看就要踏上兵部地盘了,锦书嘴角一弯,正要笑一下,一个穿深红官服的年轻人从兵部侧门出来,一眼瞅见皇帝,立刻撒丫子往这边跑。
锦书:“!!!”
安静说:“咦,那不是带薛小东去书院报名的大人么?”
皇帝疑惑道:“薛小东?”随即想起安静那个桃花眼小同桌是薛相孙子,于是点点头,“嗯,是叶爱卿。”
几句话的功夫叶嘉已经跑到跟前,喘着气说:“陛下!你怎么才来啊!”
皇帝:“……?”
叶嘉埋怨道:“陛下你太慢了,赵大人等了一整天。”
皇帝陛下顿时脸色涨红,锦书听的一头雾水,赶紧挤上去,说:“叶大人,你搞错了,陛下只是路过,我们是要去兵部办事的。”
叶嘉:“……”
叶嘉狐疑地瞅着皇帝,皇帝说:“嗯,朕有点私事找太师商量。”
叶嘉秀美的脸蛋皱成一团:“为什么找太师商量?什么事是我们大人解决不了的?”
锦书手腕一翻,指尖多了把小刀。
皇帝:“……”
皇帝赶紧把锦书挡在身后,对叶嘉说:“朕确实有事拜托太师,叶爱卿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叶嘉也生气了,一把拽住皇帝的衣袖,说:“等等!是不是公主要随车队去漠北,所以你去找太师,想让他多安排点人手,小心护送?”
皇帝一惊:“你怎么知道?”
叶嘉鄙夷道:“陛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太师一下朝就和我们大人商量过这件事了,然后大人就一直在等你过来,你倒好,拖到现在不说,还理都不理我们大人,一心奔着隔壁。”
皇帝:“……”
安静:“??”
锦书:“卧齤槽。”
锦书眼睁睁看着叶嘉把皇帝陛下从兵部大门前拐去了刑部,默默咽下一口血,俯身抱起被遗忘的安静,轻声道:“世子殿下,你说,我们怎么办?”
安静说:“我还小,我不懂。”
锦书:“……”
叶嘉把皇帝拖进一座精致小院里,门一关,得意洋洋地走回锦书面前,捏了捏安静的脸,笑道:“哎呀,世子殿下,又见面了哟。”
安静说:“我叔叔什么时候能走?”
叶嘉说:“啊,这个么,要看我们大人心情好不好了……”
锦书&安静:“……”
叶嘉又想捏安静的脸,被锦书侧身闪过,叶嘉不以为意,笑眯眯道:“殿下不要着急嘛,唔,要不我去叫小东来陪你玩,怎么样?”
安静说:“我不和他玩。”
叶嘉说:“咦?可是小东说殿下你很喜欢他啊,你们在一起玩的可开心了。”
锦书:“!!!”
安静:“……”
安静说:“他撒谎。”
叶嘉:“……”
皇帝踏进刑部尚书的院子里,正好看见赵瑾玉从办公室出来,还穿着上朝时的一品套装,黑金压线,长身玉立,又端庄又贵气,就那么一手按着门,一双眼睛望过来。
以前太师私底下评价过,说赵瑾玉人长的还行,就是那双眼不怎么样,不黑也不亮,淡的好似白开水。
这会儿皇帝陛下仔细看了看,觉得太师分明是在胡说。
赵瑾玉等到皇帝走近,才略一弯腰,行了个礼:“陛下。”
皇帝说:“赵爱卿不必多礼,朕这趟过来是有事托付……赵爱卿似乎有准备了?”
赵瑾玉说:“是公主殿下前往漠北么?”
皇帝说:“嗯,不过皇妹也是日前才提起,爱卿是怎么知道的?”
赵瑾玉说:“哦,这个,公主殿下昨天下午已经向一众朋友宣布了此事,其中包括舍妹和太师千金。”
皇帝:“……”
赵瑾玉把皇帝领到书房,倒上茶水,两人相对坐下。
皇帝斟酌着说:“朕也知道,皇妹自小娇生惯养,此次随行肯定带来不少麻烦,但是四皇兄……四皇兄一走七年,她思念心切,我实在不好拒绝,令她失望。”
赵瑾玉表示理解:“兄妹天伦,人之常情。我已经着手安排了,陛下尽可放心。”
皇帝说:“有劳赵爱卿。”
赵瑾玉说:“陛下言重。太师一早与我商量过,公主此行是为私事,他不想调动太多将士来护送,但是又怕万一有闪失,于是才来找我,叫我想办法召集一批高手。”
皇帝明白了:“哦,原来如此。”
赵瑾玉说:“我手上天罗府可以拿出七人,劳烦锦书统领再抽调三人,就是一辆饷车所配备的标准卫队,加上公主的随身影卫,以及太师也答应传下手谕,沿途若有意外可以随时调动当地守军,这些综合起来,基本上可保万无一失。”
皇帝怔了怔,天罗府是刑部和大理寺平分皇帝是知道的,就是说赵瑾玉一共只有十个,这要他为了完全无关的事,一下子给出大半……
皇帝说:“那你怎么办?”
赵瑾玉说:“没关系,刑部最近不忙,真有需要还可以找杨少卿。”
这里还得插播一点东西,杨少卿这个人吧,他姓杨,职务是大理寺少卿,巧的是他的名字也叫少卿,于是满朝上下都他叫杨少卿,大多是职务尊称,也有些是直呼姓名,不太好区分。
皇帝知道赵瑾玉和杨少卿关系很好,这么叫肯定不是叫官职的,莫名的就有点抑郁,想了想,说:“还是你留着吧,我叫锦书多调一些出来,反正在宫里也是闲着。”
赵瑾玉说:“陛下说笑了,宫中侍卫有其规矩约束,严禁离京,能抽出三四人已是极限,何必为难锦书统领。”
皇帝:“……”
皇帝陛下脸一红,顿时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赵瑾玉似乎笑了笑,给皇帝续上一杯茶,又说:“还有,陛下若还是不放心公主,不妨再找二殿下在江湖上打个招呼,据我所知,二殿下在黑白两道都颇有交情,他去交代一声,也能免去一些麻烦。”
皇帝呆了呆:“二哥?”
虽然赵瑾玉说的有道理,但是想起二哥皇帝就发愁,这么些天过去,谢麒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还是整天恹恹的无精打采,太后都愁的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了。
想到这儿皇帝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赵爱卿,你那个……那个小伍在不在?”
8
快八点的时候皇帝三人才回到宫里,安静明天要上学,照例去预习功课了,皇帝看着他不声不响迈着小短腿跑去书房,想想自己把他丢在一边那么久,不由觉得很内疚。
锦书巡视回来,先去书房瞅了瞅,安静还在看书,锦书没惊动他,悄悄关照了一下隐在暗中的侍卫们,然后直奔后殿浴池,看见皇帝又泡在温泉里发呆,水汽迷蒙,把皇帝白玉似的脸熏的泛红,小桥小路蹲在一边给他打理头发。
锦书忍不住笑了笑,原本被叶嘉气的半死,瞬间就给治愈了,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说:“陛下,我看到世子殿下批评你了。”
皇帝疑惑地望过来:“?”
锦书一抬手,手心一个纸团横着展开,上面四个大字“色令智昏”,还打了个大大的叉,字写的很工整,横平竖直,确实是安静的笔迹。
皇帝:“……”
小桥&小路:“噗。”
锦书说:“我刚才去书房,锦画给我的,说世子写了很多呢,不过写完又都烧掉了,他觉得好玩才偷偷藏了一张。”
皇帝:“……”
皇帝说:“传令下去,锦画年终奖减半,年假取消。”
锦书:“……”
锦书瞬间泪流满面:“陛下不要这样,锦画会找我决斗的……”
皇帝陛下换了个姿势泡着,依旧愁眉紧锁,过了好半天才说:“锦书,我见到上官悦了。”
锦书啊了一声。
皇帝说:“我虽然没有武学天分,好歹也学过点粗浅功夫,眼力还是有的,上官悦是少了右手没错,但是武功仍在,而且极其高明,这还是五年前遭过重创的情况下,依次来推断,当年武林大会上,他的身手一定更胜如今。”
锦书有点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说:“母后忧心二哥,派出过不少眼线,我跟着也看过一些密报,二哥的能耐我心里清楚,他现在都不一定打得过上官悦,别说五年前了。”
锦书说:“但是当时是天下英雄亲眼所见,众目睽睽,上官悦毫无还手之力。”
皇帝点点头,说:“这就是另一处不对的地方。”
次日一早,照例是先上朝,再送侄子上学,然后研究了一下兵部户部联名的折子,赴边犒赏的具体事情已经定下来,和往年一样分成三批,分赴三个边关重地,十月初十出发,冬月中旬到达,然后还能赶回来过年。
皇帝想,应该跟两个娘说一声了,她们每年都要给远在漠北的俩儿子准备很多东西。
于是皇帝陛下边思索边去了,到长宁宫一看,一家人意外的齐,连谢麒都在,和太后太妃一起傻站在院子里。
院子中央架着个屏风似的东西,皇帝看到他那不学无术的妹子正站在那,一手拿着绣花针,专心致志绣着……绣着个不知道是啥的东西。
太妃看见儿子来了,赶紧跑过来,说:“一大早就跑来了,非要学绣花!手指头扎的跟马蜂窝似的……这是怎么了?”
皇帝想了想,明白过来,心里头立马软成一片,说:“是给四哥的。”
太妃说:“是啊,我和阿姐都准备好了,她往年不都是出去买几大包杂货么?这回,难道你没给她钱花?”
皇帝说:“给了给了,不过看妹子的意思,应该是想亲手做点什么吧。”
太妃:“?”
皇帝说:“妹妹没跟你们说?她下个月要跟特使一起启程去漠北,看望四哥和三哥。”
太妃&太后:“……!!!”
两个当娘的都是百感交集,赶紧围上去手把手的教闺女绣花,谢麒眼睛一转,过来把皇帝拉到一边:“这丫头去漠北?你答应了?”
皇帝说:“能不答应么,她跑到我跟前哭的稀里哗啦。”
谢麒说:“啧,这个傻妞。”
皇帝说:“二哥,我正有事——”
谢麒打断他:“你天天都有事,先听我的。这丫头什么都不会,京城都没出去过,忽然跑这么远能行么?”
皇帝说:“我和……和兵部商量过了,太师说——”
谢麒又打断:“太什么师,这样吧陛下,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亲自送这丫头去好了,我也很久没见过那俩胆大包天的傻齤逼二货了,去看看也不错。”
皇帝:“……”
皇帝说:“这个,这——”
谢麒板起脸:“什么这这那那?我都自愿跑腿了你还有意见?”
皇帝说:“不是,只是……天罗府已经答应派七个高手保护妹子,其中有那个……那个谁。”
谢麒:“……”
皇帝问赵瑾玉小伍在不在的时候,他刚出任务回来,风尘仆仆,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小七叫来了,进屋看都没看皇帝一眼,单膝落地朝赵瑾玉一跪,叫了一声大人。
赵瑾玉说:“辛苦了。公主殿下近日将随兵部前往边关,需要你们几人护送,陛下想见见你。”
小伍这才瞅了瞅皇帝,眼神半分波动都没有,很恭敬的说:“参见陛下。”
皇帝趁他抬头,迅速打量了一下,小伍身形和锦书差不多,都是偏瘦但又不显得瘦小,一身黑色劲装,很干净利落,眉眼十分清俊,脸很白,但不是锦书那种健康的奶白色,而是长期作息不正常导致的苍白。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给朕看看你的右臂。”
小伍似乎怔了怔,还是很快伸出来了,他的袖口是从手腕处扎起来的,明显缺了右手。
好端端用剑的手被齐腕砍掉,皇帝光想想就觉得疼,原本准备好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踌躇片刻,问赵瑾玉:“你说的七人,也包括他?”
赵瑾玉点点头,说:“小伍去过漠北,对沿途情况比较熟悉,而且他身手好,靠得住。”
皇帝又看看小伍,这人仍默默的跪在地上,但背脊挺直,表情平静,眼神很沉很淡,看着就给人很稳重的感觉。难怪当年才十七八就誉满江南。
皇帝轻轻吐出一口气,郑重地说:“那朕就把妹妹交给你们各位了,务必要保护她一路顺利,平安回来。”
于是算是搞定了妹子的事,这段时间麻烦不断,皇帝的打算是一样一样来,从小到大,安置好侄子,安抚好妹子,最后解决二哥,结果还没想好咋开头,他就自个儿先凑上来了。
这会儿皇帝陛下一说那个谁,谢麒就僵了,呆在原地半天不动,皇帝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叫:“二哥?二哥!”
谢麒喃喃骂了一声,揪着皇帝往外走,太后正好看见,赶紧叫住他,“麒儿!你又做什么?有话好说,放开你弟弟!”
谢麒回头说:“娘,你好好操心闺女吧,嫁不出去就麻烦了,儿子不用管,不愁嫁。”说完拖着皇帝就不见了。
太后&太妃&公主:“……”
谢麒把皇帝拉到花园里,捡了个凳子往上一扔,随后坐在他身边,幽幽叹了口气,说:“五弟啊……”
皇帝:“……”
皇帝整整衣服,默默瞅着他。
谢麒说:“那什么,你都知道了?”
皇帝说:“一点点。”
谢麒说:“哪一点点?”
皇帝想了想,说:“二哥,你——”
谢麒:“?”
皇帝说:“你真喜欢那个小伍?”
谢麒:“……”
谢麒一巴掌拍在皇帝脑袋上,说:“卧齤槽,你懂个屁的喜欢不喜欢。”
皇帝说:“我认真的,你要是喜欢他,我就叫锦书安排一下,找个差不多的把他替换出来,安插到你名下,武功也干脆废掉,随你摆布,你看怎么样?”
谢麒:“……”
谢麒瞪大眼睛:“妈的,你疯了?”
皇帝摊开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而且二哥你以前做的更过分啊。”
谢麒:“……”
皇帝说:“我就奇怪了,你和上官悦到底有什么仇?”
谢麒:“……”
谢麒怒道:“你齤他妈懂个屁,谁说我和上官悦有仇?我——我那时候都不认识他!”
皇帝顿时一怔:“什么?”
谢麒一脸苦大仇深有冤没处说的模样,原地转了好几圈,皇帝给他转的头晕,问道:“五年前武林大会上,不是你出面诬陷他奸杀无辜么?”
谢麒脸都气白了,一脚踢飞个石头凳子,厉声道:“不是我!是——是——”
皇帝紧张起来:“???”
谢麒却忽然坐下来,垂头丧气地说:“算了,是我。”
皇帝:“……”
谢麒沉默片刻,说:“五弟,如果我说,其实是父皇派人去截杀他的,我只是恰好路过,倒霉催的凑了个热闹,而且我还打算救他……你信不信?”
真?神展开,皇帝又被震撼了,但是谢麒的表情太可怕,一戳就要爆炸的样子,皇帝知道二哥和爹一直不对盘,绝不会没事拿父皇俩字开玩笑,顿时也不敢再挑拨他了。
不管皇帝信没信,谢麒是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多说,发了半天呆,丢下皇帝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二皇子还是颓废并忧郁着,太后都快接受这个设定了,皇帝也不敢说,而且事情还牵扯到先帝,皇帝已经第一时间撤销了各种调查。先帝沈听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就是那种高兴了不一定笑不高兴也不一定就不笑的类型,他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容不得任何质疑,别说一向温顺的小儿子,就是最逆天的谢麒也不能例外。
日子忙忙碌碌的过去,兵部户部的物资调配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公主的刺绣也渐渐成型了,虽然皇帝觉得那离一件外套还远得很,搞不好会囧到四哥,也是妹子的一片心意。
谢麒唯一的行动就是仍然要跟去边关,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太后太妃,两个娘也觉得女儿远行太让人担心,有个儿子跟着好一点,虽然这个儿子各种不靠谱,好歹……唔,好歹是个儿子。
一家人都商量好了,谢麒自己不怕面对上官悦,皇帝自然也不拦着,于是就那么定下来了。
出发之前照例要有饯行宴,今年比较特别,皇帝想,也不必单独办了,正好和侄子的生日凑在一起。
安静的四岁生辰很快到来,十月初八,他是重阳节回宫的,整整过了一个月。
皇帝提前和大臣们打过招呼,一早起来就和安静跑去御花园,这天各宫殿闲置的人手都被调到了这里,大家忙的热火朝天,偌大花园被他们布置成露天自助餐厅,各种糕点水果烤肉炒菜分布在花花草草里头。
皇帝牵着安静四处转着看,叔侄俩很快被众人顺手喂了个半饱。
御膳房大师傅手持菜刀沉着脸路过,看都不看皇帝一眼,皇帝无奈地给他让开路。大师傅最恨的就是皇帝请客,每次都招来一大帮吃货,跟蝗虫似的,每次把厨房吃的片甲不留形销骨立。
看布置的差不多,时间也到了十点,皇帝跟安静说:“我们去书院,接你的同学来吧?”
安静点点头,于是皇帝叫来锦字军团,一行人弄了五辆马车,浩浩荡荡赶去暗香书院,皇帝和管家也打过招呼,住校的同学们此时都在里头等着,看到安静出现,二十多个孩子嗖嗖嗖围上去,叽叽喳喳又蹦又跳。
一个白白嫩嫩的单眼皮正太没能挤进去,怯怯地跑到皇帝跟前:“你是安静的爹爹么?”
皇帝蹲下来,笑笑说:“不是,我是他叔叔。”
正太脸一红,说:“可是他们说,安静的叔叔是皇帝陛下。”
皇帝说:“就是我啊。”
正太瞪大眼睛,很多话想说的样子,皇帝认真地等着,结果他却啥都没说,捂脸扭头跑了。
皇帝:“……”
锦书锦画在一边笑出声,皇帝站起来,对他俩说:“你们在这等着,给孩子们分一下马车,侍卫也安排好。朕去见一下院长。”
锦书点头答应,皇帝就整整衣服,直奔后院赵丹青的书房去了,到了门外,有点踌躇的停下,其实用膝盖猜也知道赵丹青百分百不会答应赴宴的,想想就沮丧。
在外头站了半天,鼓起勇气正要敲门,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赵瑾玉青衫玉立,目光直直的对上皇帝。
皇帝一怔:“啊,赵爱卿。”
赵瑾玉走出来,关上门,略微行了个礼,说:“陛下请见谅,家父约了朋友喝酒,就不进宫了。”
意料之中,皇帝也不是太失望,顿了顿,问:“那你呢?”
赵瑾玉笑了笑,说:“陛下忘了早就邀过微臣么?我自然跟你一起的。”
9
皇帝和赵瑾玉又回到教学区,管家和锦字军团正在招呼孩子们上马车,此时在附近学习的几个高年级小少年也被惊动了,看到这边热闹,纷纷跑来打听,听说是组团去皇帝家蹭饭,顿时羡慕起来,眼巴巴站在一边不走了。
安静一直都不太合群,书院也反馈说他不爱说话,虽然这会儿同学们都很热情,他在人堆里还是显的很拘束。
皇帝看看一边站在流口水的小朋友,再看看不声不响站在锦书身边目送众人上车的侄子,想了想,朝另一边队伍里的单眼皮正太招了招手。
正太惊讶的瞪大眼睛,左右瞄了瞄,见皇帝还是对着他招手,小脸唰一下又红了,很羞涩的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