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说:“这个……向来都是学生自己选位置……如果陛下觉得不妥,我去找院长想想办法。”
皇帝说:“哦,那算了,你去忙吧。”
管家又进去跟学生们讲话了,皇帝皱着眉头看着侄子的同桌,那个面貌普通偏偏眼含桃花,正支着下巴不停跟安静巴拉巴拉的孩子,分明就是之前叶嘉带来的丞相家那个小孙子。
锦书也皱着眉头,他功夫好,耳力极佳,听的清清楚楚,丞相孙子已经洋洋洒洒做完了自我介绍,正在邀请安静放学后去他家玩:“我有很多好东西哟,一般人我都不给他看。”
安静则端端正正坐着,认真看自己随身带的书,从头到尾无视这货。
于是锦书说:“陛下别担心,世子不是寻常孩子,应该能应付。”
皇帝说:“我知道,可是安静毕竟年幼,心性不稳,我怕他受什么影响。”
锦书说:“这已经是极好的情况了,二殿下此番回宫毫不张扬,世子拜师又快,满朝文武都措手不及,赵丹青也已应了陛下托付,再看在大殿下和大公主的面子上,他一定能把世子教导的很好。眼下可说是大局已定,旁人就算有什么打算也来不及了。”
皇帝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皇帝又看了一会儿,管家和学生们沟通的差不多了,一张张小脸满是天真稚气,都在等着围观第一位老师,笑闹不休,安静在其中就显得别样沉静。
锦书揪了揪皇帝的袖子,叫道:“陛下。”
皇帝说:“嗯,回宫吧。”一转身,看见碎石子铺成的小道上,赵瑾玉踩着落花走过来。
锦书小声道:“啧,二殿下不会又大闹刑部了吧。”
皇帝:“……”
赵瑾玉走到近前,单膝落地行了个标准的君臣见面礼:“陛下万安。”
皇帝说:“赵爱卿请起……这么巧,又碰见了。”
赵瑾玉说:“今天书院诸事繁杂,微臣抽空来帮家父一点忙,听说陛下与世子也在,就过来看看。”
皇帝说:“赵爱卿有心了,我也没什么事,正准备回去。”
赵瑾玉说:“哦,那我送你。”
三人原路返回,皇帝心里头想着事,没再说什么,赵瑾玉也一路沉默到快要出门,才冷不丁问了一句:“陛下在想什么?”
皇帝说:“没什么,下个月初八是安静四岁生辰,我准备给他办个宴会。”
赵瑾玉停下脚步,转头盯着皇帝:“宴会?”
皇帝笑笑,说:“是啊,书院不上课,恰好又是众卿家旬休,大家许久没有聚过了,正好一起吃顿饭……赵爱卿会赏光吧?”
赵瑾玉足足静默了半分钟,才淡淡道:“那是自然。”
书院外头散的差不多了,皇帝陛下跟刑部尚书道了别,正要离去,有个小厮装束的青年匆匆跑过来,叫道:“陛下等等!等等!“”
他叫的声音很大,连赵瑾玉也听见了,又开门出来看。
小厮跑过来,喘着气说:“陛下,我家太师老爷想请您吃午饭,准备了您最爱吃的薄荷虾饺和龙虾皮冻,都是海上刚运来的鲜虾,可好吃了。”
皇帝:“……”
皇帝正要说话,赵瑾玉走过来,冷冷扫了一眼,道:“就这么请?太师大人好大的架子。”
小厮看见他,顿时打了个哆嗦:“不不不,赵大人您误会了,我家老爷他也在,”他指指街那头,“就在那等着,不敢打扰书院清净,才叫小的来请陛下过去。”
赵瑾玉说:“哦?光天化日堵在路口,看来陛下不去还不行了?”
小厮汗毛炸起,腿一软,跪了:“不不不不……”
虽然皇帝陛下一直和颜悦色,但最后小厮还是哭着走了,回到街那头跟太师报告:“老爷,我们来的太不巧,陛下被赵瑾玉赵大人抢走了。”
太师一怔,唰一声掀开轿子:“赵瑾玉?他怎么有空出来跑?卧齤槽,今天刑部不是有他的场子么?”
小厮愁眉苦脸的说:“可赵大人就是忽然冒出来了啊……老爷,现在怎么办?”
太师说:“怎么办,难道要老爷我去跟那小子抢人不成?”说着出来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去找赵丹青喝两杯,你快回府去把虾饺什么的送进宫,照样能给陛下当午饭。”
小厮立马跪下了:“不行啊老爷,会被御膳房糊一脸的。”
太师瞪眼道:“蠢货,老爷我现在就想糊你一脸!不被那些个厨子看见不就行了?带上我的腰牌,直接送去毓华殿!”
“……”小厮带着“这不合规矩啊老爷”的表情走了。
小厮走后,太师猫在墙角远远看着赵瑾玉和皇帝又说了几句话,然后把皇帝送上马车,目送着锦书驾车走了。
太师:“……”抢走人又放跑,是要闹哪样。
赵瑾玉寂寞的在那站着不动,过了半晌才回身对门卫打了个手势,而后门卫牵来一匹马,赵大人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于是太师大人高高兴兴遣散轿夫,一个人去书院了,门卫认识他,直接通过。
太师熟门熟路穿堂过户,循着“人之初性本善”的声音找到新生教室,从窗户往里一看,三十来个孩子下面坐着,一个儒雅夫子上面站着,大家一起放声朗读。
太师默默笑了笑,仔仔细细从坐标(1,1)看到坐标(4,6),经过一番比较鉴别,最终把目光锁定在坐在(2,5)位置的孩子。那孩子明显比一圈同学都年幼些,坐姿端正读书认真,眉目清朗如画,隐隐有那么点当年京城第一人的风采。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这孩子旁边,坐标(2,6),分明是丞相那个老奸贼的孙子啊……
“操齤你大爷。”太师大人喃喃道,“薛老头这动作也太他妈快了点,赵丹青你个傻齤逼,怎么不踩他一脸啊卧齤槽……”
“闭嘴,不然滚出去。”
太师一惊回头,只见赵丹青就站在他背后,脸色很阴森。
“呃……”太师尴尬地笑了笑,“丹青,你在啊。”
赵丹青说:“我的地方我当然在,倒是你在才不正常,你又来干什么?”
太师说:“我当然是来看新主子的。”他说着指了指(2,5),“是那个娃娃吧?”赵丹青嗯了一声,太师赞道,“不错不错,天庭饱满眉清目秀,有……那啥之相。”
赵丹青:“……”
赵丹青哼了一声:“看够了吧?还不滚?”
“……”太师说:“丹青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们一直藏着掖着,我想看一眼容易么我。”
太师边说边直勾勾盯着安静看,他的目光实在太火热,安静被惊动了,扭头看过来,一大一小对上了目光。
太师心中一喜,正要挥手,赵丹青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走了,拖到花园里才放下。
一张石桌,两人对坐。
太师埋怨道:“丹青你太无情无义了,战友情分都被你喂狗了吧。”
赵丹青冷冷道:“废话少说,说完快滚。”
太师大人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上拳头的冲动,说:“好吧好吧,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沈焕麟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这天下午皇帝又忙到快六点才把公事搞定,一边收拾奏折一边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纰漏,于是交代小太监打包送去有关部门,然后就开始想明天的工作安排,想着想着觉得少了什么——皇帝陛下猛地拉开门跑出去,叫:“锦书!”
锦书很快出现:“陛下,我在。”
皇帝急道:“快快快,准备马车,安静一定等急了。你怎么忘了叫我?”
锦书一摊手:“赵大人已经把世子送回来了啊。”
皇帝:“……”
锦书说:“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陛下你在忙,我就没进来。”
皇帝说:“那,人呢?”
锦书说:“寝宫里呢,世子殿下在练字,赵大人……呃,应该是在看世子练字吧。”
皇帝:“……”
锦书叹口气:“陛下你去找世子吧,该吃晚饭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御膳房求求大师傅多做两碗。陛下你觉得呢?”
皇帝:“……”
皇帝说:“你去吧。”
锦书:“……”
锦书泪流满面走了。
皇帝一个人回去寝宫,他一想赵瑾玉和安静都在里边,心里就有那么点奇怪的紧张,脚步放的很轻,慢慢走到门口。然后他听到里边在说话。
安静的声音经过木门过滤,显得有点沉闷,皇帝陛下听到他说:“赵大人,不出意外的话,往后十几年里都要经常见面了,请你对我好一点。”
赵瑾玉没说话,隔了一会儿,安静又说:“不然,我有什么闪失,最伤心的一定是皇帝叔叔。”
又隔了一会儿,赵瑾玉才慢慢的说:“殿下多虑了。”
安静说:“我是不是多虑,你心里自然清楚。”
赵瑾玉说:“世子殿下,你年纪还小,整天胡思乱想不是什么好事。”
安静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是胡思乱想,以前就有个人一直想弄死我,我能活到现在很不容易,谁好谁坏我分得清。”
赵瑾玉说:“哦,那真是太不幸了。”
安静说:“你也是,你第一眼看见我就想杀掉我,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这种感觉我再熟悉不过了。”
赵瑾玉说:“哦,是么。”
安静说:“其实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句,别对我动手。”
赵瑾玉又哦了一声。
安静说:“我打听过一点你的事,你辅佐皇帝叔叔六年,一定很了解他,你也知道我没有说谎,我要是死了,他真的会非常伤心。所以你不能对我不利。”
赵瑾玉说:“殿下,你又多虑了。不管我想怎么样,陛下伤不伤心都不关我的事吧。”
安静说:“我说过了,坏人我能感觉到,谁对谁好我也分得清。”
赵瑾玉说:“是么。”
安静说:“我从不说谎。”
锦书好不容易搞定了掌厨大师傅,领着几个小太监拎着饭盒回来,还没到毓华宫就看见皇帝站在路边,顿时一怔:“陛下,你怎么了?”
皇帝说:“朕忽然想起来好几天没见二哥了,想去看看,你安排一下,派人送赵爱卿回府,再带安静去陪太后吃饭。”
锦书:“……”
锦书立刻遵命:“是,我马上去办。”
6
毓秀宫里一片静悄悄,宫女说二殿下去太后那边吃饭了,还没回来,皇帝心想二哥竟然还没恢复过来,不知道究竟是受了什么大刺激,回头得好好注意一下。
皇帝一个人摸进谢大侠房间,躺在床上开始发呆。安静和赵瑾玉那几句对话太惊悚了,他没法装没听见,而且他觉得侄子不像是在对赵瑾玉说话,而是说给他听的,皇帝脑补了一番粉嫩的侄子窝在他怀里,扑闪着眼睛说,叔,我要是死了,就是赵瑾玉杀的。
——何等诡异。
皇帝开始习惯性东想西想,当年刚登基时,什么都不会,上朝听不懂,奏折看不懂,军情搞不懂……满朝文武都觉得他废柴,做什么错什么,奏折上写个已阅都被嫌弃说字体太难看,规矩也是一大堆一大堆,折腾的死去活来,他娘心疼的厉害,三天两头抱着儿子哭。
他是那年秋天登基的,然后过了这辈子最凄惨的一个冬天,瘦下来二十多斤,太妃那眼泪流的更是不计其数。
但是好在他熬过来了,冬去春来,赵瑾玉参加春闱高中状元,叶嘉也考取进士,这两人不动声色拿下刑部,帮皇帝稳住朝廷,皇帝也终于百炼成钢,像个皇帝了。
律法是国之根本,赵瑾玉当时的年纪能走通这条路,背后一定付出了很多,虽然这人从没说过,但是皇帝都明白,心里也一直很感激。要是没有赵瑾玉,文武将相们肯定还是看不起他——虽然现在也没有多看得起,至少不再削皇帝的面子了。
其实也不怪朝臣对他傲慢,实在是他沈焕麟比先帝差的太多。
先帝文韬武略手段通天,轻轻松松就带着全国人民往小康之路上潇洒狂奔,而他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勉强维持现状,让大家不退步。太废了。
父皇是一座险峻的高山,少年五皇子曾无比崇拜,而等他做了皇帝后,才开始觉得痛苦。那种高度无法并肩,不能复制,看着就心生绝望。
可是,原本这皇位也不该是他的。
当年他的大哥,像父亲一样天赋绝佳才华横溢,被誉为京城第一人,备受推崇,占据了民众所有注意力,让四个弟弟全都暗淡无光。
然而后来的发展太出人意料了,金山银山到底比不上万里江山,情愫在黑暗里滋生,争执在明面上爆发,两个旗鼓相当的男人两败俱伤。
然后父亲和大哥一起消失,其他兄长也纷纷跑路,剩下最小的苦逼弟弟寂寞的守在皇宫里。
但是人们都明白,五皇子的登基不是结束,而是一段平和的过度,那两位还在僵持,胜负难料。大臣们也在等,无论归来的是谁,都会比五皇子出色的多,也更合适皇位。
七年过去了,皇帝二十三岁,仍然单身。
一向最爱操心皇帝家事的礼部官员们默不作声,太后太妃也不吭声,没有人提过皇帝的婚事。人们都清楚,他不能立后,不能纳妃,更不能有子女。
至少,在离开皇位之前,沈焕麟不能有自己的血脉。
朝廷和乐融融,大家心照不宣。
平静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安静悄悄出场了,瞬间引起多方关注。皇帝在抱起这个孩子的时候,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松了一口气。
安静的出现,代表着父皇让步,大哥妥协,两人都保持了理智,没有再像当年一样惨烈火拼。
这个孩子,才是众望所归。
但是,为什么安静那么戒备赵瑾玉呢?明明赵丹青都答应罩他了,不说别的,单就赵丹青曾经教过大皇子和大公主这份情分,就肯定会尽心。
皇帝默默心想,难道是因为赵瑾玉太冷了?这人执掌刑部,身上免不了有些杀伐之气,小孩子比较敏感,想多了?
估计是的。皇帝想着想着就坐起来,父皇看安静不顺眼,大哥又对他寄予厚望,教导严厉,孩子的成长环境可想而知。他这么过分懂事,拼命自保,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缺爱什么的最怕独处了,难怪总是跟着我蹲书房里。皇帝一想通,顿时急着想回去,匆匆忙忙跑出门,经过外间时随意一瞥,顿时吓一跳。
皇帝目瞪口呆看着抱膝缩在小榻上的谢大侠:“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谢大侠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此时天色已晚,寝宫里点起了纱灯,皇帝疑惑地看着灯影模糊中寂静的二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谢大侠抬了抬眼,还是不说话,皇帝走上前:“二哥?二哥?!”
皇帝吓的都要去扒他的手了,谢大侠才终于给出反应,他一把抱住皇帝,带着哭腔说:“五弟……我做错了……我错了……”
皇帝惊呆了。沈焕麒这人天生就骄傲的莫名其妙,且是皇后嫡子,除去那个一直和弟弟们不在一个层面上的大哥,他才是真·万千宠爱在一身,无法无天的很,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跟先帝大吵了一架,然后就放话再也不跟老子姓,非要跟他娘姓谢。
那之后,谢麒这个名字开始在江湖上飘来荡去,他跟家人的关系也疏远起来,皇帝已经十几年没听到他叫自己“五弟”了。
然而这会儿,谢麒却把脸埋在皇帝怀里,一声五弟伴一声抽泣,哭的简直是伤心欲绝。
这真是……真是……
皇帝从震惊中回过神,顿时又自责又心疼,知道这段时间二哥不对劲,却一直没怎么上心,没想到事情竟然严重到这地步!
谢麒哭个不停,问什么也不回答,皇帝只能模糊判断出他做了什么错事,很后悔,但是以这人的脾气,天下能有什么事让他纠结成这样?皇帝无奈地抱着二哥,叫了一声:“锦秀!”
一个瘦削的黑影闪出来,默默跪在地上。
皇帝说:“不是让你跟着二殿下么?这是怎么回事?”
锦秀说:“这个……有点复杂啊,我写过报告了,统领没交给陛下么?”
皇帝:“……”
皇帝气的脸色发白,沉声道:“叫锦书来见我。”锦秀正要答应,正哭的忘我的谢麒忽然抬起头,哽咽着说:“滚……都给我滚,MD……你大爷……卧齤槽……”
锦秀为难的看着皇帝,皇帝叹了一口气,示意他退下,接着问:“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谢麒渐渐止住抽泣,放开皇帝,又一个人坐着不动。
皇帝没办法,只好陪他坐着,过了半晌,谢麒才平静下来,说:“你回去吧。”
皇帝担忧地看着他。
谢麒怒道:“滚啊,你还待着干什么?我要睡了。”
谢麒说着就去卧室了,砰一声把门关上,皇帝无奈,只好嘱咐宫女们小心照顾他,才满怀心事出门。
天上月亮正圆,皇帝在月光下站了一会儿,说:“锦秀,这几天你跟着他,都做什么了?”
锦秀又很尽职的闪出来,说:“陛下,我想了想,统领隐瞒不报也是有道理的,朝政和世子都够你忙的了,二殿下又没有什么正经事……”
皇帝脸色沉下来。
锦秀心想不好,赶紧说:“不不,陛下你相信我,是真的,二殿下真的没什么,他——他只是,呃,为情所困!”
皇帝:“……”
皇帝表示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锦秀说:“没错,二殿下一定是喜欢上那个谁了,但是这个事情……它真的不好办啊。”
皇帝震惊了半天,迅速想起露华浓,否决,又想起芳樽楼的那个美少年,再否决,末了问道:“哪个谁?”
锦秀说:“是……呃,是天罗府的一位兄弟。”
皇帝:“……”
这里要插播侍卫们的编制问题,众所周知皇家侍卫都是很多才多艺的,他们武功盖世身份超然,有时细分成暗卫影卫等种类,但是都拿皇帝的工钱,只为皇帝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
沈家也是如此,锦书作为侍卫统领,拥有一批十项全能的下属,包办皇帝的所有吩咐。不过有一点比较特别,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他们家的侍卫里有一批比较特别的存在,这批人拿着皇帝的钱,但不听皇帝的话。
他们仍隶属侍卫组织,档案也在锦书手上,但是指挥权却在大理寺和刑部,完全为那两边的高层人士服务,基本上算是个独立机构,有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名称,叫天罗府。
皇帝自然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但他想不通的是,谢麒怎么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还是感情关系……
锦秀说:“啊,这个么……其实是二殿下走江湖时结下的恩怨。”
皇帝:“?”
锦秀说:“我查了查,那位兄弟以前是江湖人,后来出了点事,不幸搞的身败名裂,大理寺杨少卿就顺手捡回来了。”
皇帝疑惑道:“那,和二哥有什么关系?”
锦秀说:“陛下,这关系可大了,那兄弟混不下去都是二殿下的功劳啊……”
皇帝:“……!!”
第二天下了朝,大臣们各就各位,皇帝把安静送去书院,然后对锦书说:“先不回宫,去大理寺。”
锦书怔了怔:“去大理寺做什么?”
皇帝说:“你真不知道?”
锦书一僵。
皇帝淡淡看他一眼,转身上车:“走吧。”
锦书泪目。
天气很好,阳光灿烂,马车向着大理寺跑去。
锦书默默反省了两条街,觉得不能就这么被误会,于是轻咳一声:“陛下,你听我说。”
皇帝说:“你说。”
锦书说:“陛下,我说真的,锦秀应该也提过了,二殿下这件事只能等他自己冷下去,谁都插不了手。长痛不如短痛。”
皇帝:“?”
锦书:“……”
锦书觉得不妙,赶紧勒住马:“不对……锦秀都说什么了?”
皇帝于是把锦秀的话转述一遍。
锦书喃喃道:“卧齤槽,这个傻齤逼……”
皇帝说:“怎么?”
锦书说:“陛下,还是回宫吧,二殿下只是没事钻钻牛角尖,过段时间缓过来就好了,天罗府的人我们动不得,他想要的这个——尤其不好动啊。”
皇帝:“?”
锦书说:“陛下,一点名声算什么,但是锦秀没说那人还被砍了一只手么?”
皇帝震惊:“!!”
大概四五年前,那时候锦书还不是侍卫统领,在后勤工作,有一天杨少卿出差回来,带了个人过来,说是他们小伍在公务中死了,于是随手捡了个替补,过来报备一下。
天罗府一共20个名额,编号从零到十九,死一个进一个,而且许进不许出,向来都是从训练场直接选拔,很少空降的,锦书就好奇起来。
他把五号的档案备注好,跑去医务处看热闹。
一进门就看见薛神医拿着张单子冲杨少卿抱怨:“越来越奇葩了,搞什么不好你齤他妈又弄个残废来恶心老子,这些药材你掏钱啊?操。”
锦书仔细打量坐在角落的新一任小伍,是个很俊秀的少年人,垂着眼抿着唇,右腕上扎着绷带,血迹斑斑,腕部下面就没有了。
杨少卿说:“这不是正好赶上了嘛,修理一下还能用,就凑合吧。”
薛神医说:“你齤他妈说得轻巧,断个手筋脚筋老子给你接回去能活蹦乱跳,可现在断的是手!怎么凑合?莫非这小子是什么奇才不成,三两天练个左手剑出来?”
杨少卿说:“啊,对对,我忘了,小伍左手手筋也断了,快快,快点接上。”
薛神医:“……”
锦书记下来那少年样貌,跑去京城最热闹的茶楼坐了几天,当时江南武林会刚刚落幕,各种新闻八卦纷纷出炉,他买了几份江湖日报,很快注意到其中一份的头版头条。
那少年果然是有点来头的。锦书没怎么打探,就被热心群众科普的好似看了场3D大片。
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上官世家,这次在武林大会栽了好大的跟头。
上官家小儿子上官悦,去年新秀排行榜第三人,武功了得,色艺双全,本是江湖上备受关注的少年剑客,前途无量的很。
但是在这次盛会上,上官悦被个来历不明的青年打的一败涂地不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曝出强X少女滥杀无辜……等等。
青年带来的姑娘站在台上,指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上官悦,声色俱厉:“你以为我死了是不是?你杀了我爹娘和姐姐,怎么没把我杀干净!你个**不如的biabla……”
举座震惊。
姑娘控诉完就横刀自刎,血溅当场。上官家主怒不可遏,一剑砍了儿子右手,宣布将其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以后是死是活都和上官家无关。
青年一声冷笑,抱着姑娘的尸身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上官悦的倾慕者们瞬间粉转黑,只有几个死党想为他辩白,但是没人相信……死党们尽了最大努力想救出朋友,最后上官悦下落不明。
锦书翻过报纸,后半版刊着一张图,鲜衣怒马少年郎。他的容貌,正是薛神医屋里的小伍。
好狗血好狗血……皇帝被深深震撼了,半晌没有说话。
锦书说:“陛下,你也知道啊,杨少卿可不是什么善人。后来我去问过,他只说了一句,上官悦是被冤枉的。”
皇帝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锦书叹了口气,说:“陛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那个青年高手就是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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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是法定假日,不用上朝,正好书院也休息,于是皇帝陛下和安静都睡到八点才起床,两人洗漱一番,去长宁宫吃早饭。
这天天气很好,皇帝到的时候太后正在指挥宫女们搬花,一盆一盆皇帝不认识的花花草草摆的满地都是,过了一会儿太妃也来了,加入赏花队伍,再过一会儿公主也来了,一身水蓝色劲装,长发扎成小马尾,手里提着剑,脸蛋红扑扑的还在冒汗。
公主看见安静,眼睛一亮,嗖一声扑过来,皇帝吓一跳,赶紧抢上一步把她的剑拽出来,公主抱起又香又软的侄子转了个圈,嬉笑:“哇,好饿好饿!小姑姑咬一口!”
皇帝&安静:“……”
八点半,御膳房准时送来早餐,直接摆在了院子里,大家围着坐下,皇帝看了看自己亲妈,太妃皱着秀气的眉毛摇摇头。
太后洗手出来,环视一圈,道:“咦,麒儿呢?”
皇帝还在想怎么措辞,公主咬着个蒸饺说:“二哥不来啦,叫我们自己吃,母后别等他了。”
太后坐下,一脸忧愁地说:“这个死孩子又怎么了?”
公主扁扁嘴巴,说:“不知道,不过二哥好像心情很差的样子,我一大早跑去找他练剑,结果被他抽的摔了好几个跟头!魂淡!母后你要帮我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