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皇差 by 樊落【完结】(7)

2019-03-24  作者|标签:


  声音浑厚低沉,震人心脾,石紫玉回头见弟弟被个道人制住,手掌压放在他天灵盖上,慌忙抽刀撤身,大叫:「放了他!」
  是之前那个道人,不过他此时目露炯光,神定气威,跟最初委琐干瘪的形象判若两人,石生被他一只手扣住,竟不能动弹半分,周近暗伏的箭手都已毙命,较远的没有石紫玉命令,不敢乱动,只拉满弩弓,指向道人。
  道人不理会石紫玉的厉喝,冲风四摆了一下头,「带人犯先走。」
  不知道人是敌是友,不过他的出现暂时解除了危机,风四拉燕奕快步离开,待他们走远,道人对石紫玉道:「石当家的,我带你弟弟去京师走一趟,待人犯平安押解入狱后,自会放了他。」
  见弟弟命悬对方手中,石紫玉又气又急,喝道:「我弟弟若有闪失,我不会放过你!」
  「放心,我的任务是燕奕,只要你不在这一路诸多纠缠,我保证你弟弟平安无事。」道人言语轻松,神态却颇为戒备,说完后押着石生便走,石生挣脱不开,只在口中大骂,但转瞬骂声便随之远去。
  「京师六扇门的人功夫果然不凡。」见道人瞬息便纵身丈外,石紫玉脸上怒气消失,换成得意笑颜,「鱼终于上钩了,也不枉大家辛苦一场。」
  「石生不会有事吧?」一名属下问。
  「朝廷想要的是盗跖之容,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现在我们就等主子留信,便可慢慢收网了。」

  第七章

  风四和燕奕走不多远,道人便赶上了他们,还伴随着石生的不绝骂声,「死道士,臭道士,六扇门的爪牙,该死的走狗……」
  石生巧言,又自恃道人不敢杀他,脏话变着花的骂将出来,嫌他聒噪,道人抬手点了他的哑穴,又从怀中掏出令符亮于风四,自报家门,「我是京城六扇门梁三,奉命沿途暗中护送要犯,前两次冒犯,还请见谅。」
  燕奕噗哧笑出来,梁三风四,还真是配对啊,看来公门中人多不学无术,连名字都以数位代替,石生也想笑,可惜哑穴被点,笑不出来,气得在心里把梁三和风四又问候了个遍。
  风四扫了一眼梁三的令符,上镌有皇字,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连名捕叶铮都是天道中人,他又怎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梁三真正身份是什么。
  「京城皇差捕快众多,不过未必个个都有神捕之名。捕快,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而非名号。」看出风四疑云,梁三作了解释。
  名号太响,有时反而不利于办案,风四见梁三内息浑厚,气凝神定,便知他武功必不在叶铮之下,那日在路边茶寮故意找自己搭话,原来是为了提醒自己注意茶水。
  「叶捕头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他人呢?」
  朝廷接到密报,燕奕识得盗跖真容,于是派梁三沿途暗中押送,天道一路上对燕奕的追杀梁三看在眼里,对密报的真实性已信了大半,之前风四被杀手追击,梁三本待出手,没想到叶铮突然出现,于是便隐身静观其变,后来他被石紫玉的手下发现了,一番缠斗后,便失去了风四的行踪,等再见到他们,叶铮已不见了。
  听梁三言下之意,并不知道叶铮的真正身份,风四便道:「我们遇到了天道的二当家左天楠,为了救护我们,叶捕头不幸殉职,幸而左天楠被叶捕头除掉,我们才得以逃脱。」
  风四身上有伤,梁三信以为真,哪想到那伤便是拜叶铮所赐,他拉了一下石生,道:「将士总是阵上亡,叶捕头因公殉职,也对得起他的头衔,还好左天楠已除,这小子又在我们手上,石紫玉不敢轻举妄动,我们现在唯有尽快进京,将盗贼交由官府处理。」
  石生被推的一个踉跄,气得秀眉倒竖,用唇语大骂梁三,可惜没人理睬,跟着手腕一紧,被风四拉过去,道:「这小贼由我来看管,燕奕交由梁捕头,这厮很狡猾,你要多加小心。」
  燕奕的短刃刚才已被风四要了回去,现在又被他冰冷对待,明知他这样做是为免梁三起疑,心里仍不是滋味,心想有梁三这只老狐狸在,去京城这一路自己是别想再跟风四像昨晚那样风花雪月了。
  有石生做挡箭牌,之后石紫玉果然没再出现,到了前面城镇,梁三去县衙取了木枷刑具重新给燕奕套上,不过为了方便行路,木枷不似之前那么沉重,他没对石生太苛刻,只在他恶语相向时,点他的哑穴而已。
  没追兵埋伏,押解行路颇快,不过半个多月已近京师,一日午间用饭时,梁三对风四道:「愈接近京城愈要小心,石紫玉不会善罢甘休,到了最后关键,只怕她会孤注一掷。」
  风四扫了一眼坐在一侧低头吃饭的燕奕,淡淡道:「我会注意。」
  亲眼见风四傲对敌手,又跟他同行一路,梁三对这位冷静笃定的年轻人颇多赞许,拍拍他肩膀道:「这次押送你立功不小,年少有为,在墨林县那种小地方实在是埋没了,我会向上司举荐你入京当差,好好干!」
  「谢梁大哥提携。」
  相处久了,两人谈话已不像最初那样客套,都是兄弟相称,风四说完,见燕奕抬起头,紫眸里没有气愤不甘,只是定定看着自己,玉石般清澄的目光让他心悸,忙错开眼神。
  当晚投宿客栈,跟以往一样燕奕被押在梁三房中,梁三躺下很快就睡着了,燕奕却眼望地上月光,思潮翻涌。
  明天就到京城了,跟推算中一样,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内奸除掉了,朝廷也信了他的身份,只等入京面圣,便可得偿所愿,可心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失落,失落在风四冰冷的眼神中。
  同行半月,风四几乎没跟他说过话,对他偶尔的搭讪也视而不见,一次两次燕奕还能明白对方的苦衷,但渐渐的他越来越烦躁,似乎看到风四又变回了那个淡漠冷清的少年,在把自己的心拿走后,又毫不留恋的扔掉,哪怕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薄情如此,仿佛那晚两人的热情纠缠只是一晌春梦。
  外面传来脚步声,很轻,是风四,相处了这么久,燕奕早把他的举止习惯暗谙于胸,哪怕如脚步声这种微末细节。门被推开,洒下一地月光,燕奕抬起头,不说话,只是定定注视着风四走近,心房剧烈跳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何是好。
  风四蹲下身,抬起燕奕被木枷禁锢的双手,铁链发出沉闷呛啷声,燕奕转头看床上,梁三却毫无反应,鼾声不绝睡得正香。
  「你……」
  燕奕刚说出一个字,便看到风四将钥匙插进镣铐齿孔里,飞速开了锁,将锁链扔到一边,拉着他快步来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带上门,澄眸凝视,燕奕也不说话,两人相视良久,风四抬起他的手掌,掌心伤口已经愈合,只留条深深的伤痕,和生命线合为一体。
  自从跟梁三同行后,为了避嫌,他便再没给燕奕用叶铮的良药,梁三看重的是燕奕的命,其他的别说是手受伤,便是断臂也无关紧要,还好燕奕自身的愈合力很强,一路行来,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因没有敷药,掌上这道疤痕可能再无法消掉。
  心有种深深的痛,风四压住翻腾的心绪,从怀里掏出银两递给燕奕,「马匹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拿着钱赶快离开。」
  「你……放我走?」燕奕吃惊地问。他所求的仅仅是博风四一顾,他深知风四的个性,也明白他不会徇私放人,所以从来没动过那个念头,此刻吃惊之余,还有满满的感动。
  避开燕奕探寻的目光,风四淡淡道:「梁三精明谨慎,迷药我没敢下太多,你快上路吧。」
  「那你呢?」
  「我不过是县城一个小小的捕头,出了事,朝廷即使追究,也自有梁三顶着,落不到我头上。」
  话虽这么说,但此次押解非同小可,走脱了钦定要犯,莫说一个梁三,就是整个六扇门都难逃罪责,风四即便不被追究,今后也不可能再留在公门当差了,同行一路,燕奕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份差事对风四有多重要。
  「值得吗?」燕奕看着他,轻声说:「你会丢了这份差事的。」
  风四垂下眼帘,眼神掠到一侧,小声说:「你养我吧。」
  轻淡淡的四个字,却似千斤般的重,燕奕知道风四在说这句话时,便是将今后的人生托付给了自己,把十几年的过往全部丢掉,去追随一个才相识不过月余的人,那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信任?
  心胸被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充斥着,燕奕探手将风四拉进怀里,头靠在他颈窝处,贪恋的嗅着属于他的体香,淡淡香气就如风四这个人,清致淡雅,仿似廊下一炉檀香,在不经意间将气息点缀入他的心湖。
  燕奕将吻重重落下,那唇好凉,却轻易点热了他的情感,所有烦恼顾虑在瞬间全部抛开,只想好好体贴眼前这个人,让他明白自己对他有多思念。
  略带粗鲁的吻,却热情**,风四的理智顷刻被压抑的欲火焚烧的干干净净,双唇微启,任由燕奕的舌霸道地探入自己口中,双舌缠卷摩挲,搅动着口中津液,尽情分享这半个多月来彼此的寂寞,还有,渴望。
  「这么久你正眼都没看过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以为你想跟我划清界限……」燕奕喃喃道,吻顺着**的唇角、脸颊,下颌依次掠过,像品尝一盘久违的美食,品完后再慢慢吮吻,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
  「我,很想你……」风四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句话已是他的极限,如果可以轻易忘记一个人,那他这么多天来的压抑担忧又为了什么?不是不想去看,而是不得不让自己漠视燕奕,梁三久在公门,他怕被对方看出行藏,所有的漠视都是为了今天铺路,和梁三搞好关系,让他放松戒备,才能一举得手。
  靠在燕奕怀里,接受他**的索吻,也尽情感觉属于他的气息,男人的**在纠缠中抬头,紧紧顶在他小腹上,知道自己不能再纵容燕奕了,风四推开他,催促道:「别磨蹭了,这里已近京师,不易逃离,再耽搁下去就走不了了……」
  「不怕,我有办法。」布好的局因风四的出现被打乱了,不过没关系,自己一定会全身而返,为了他,也为了他们的将来。
  「可是……」
  「告诉我,你是怎么药倒梁三的?」打断风四的话,燕奕问,他实在很好奇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捕头是怎么栽倒在风四手上的,明明用饭时梁三都有试毒。
  「我事先把迷药涂在自己的筷子上,夹菜时药就沾在菜上了,你不吃香菜,所以我只挑有香菜的菜吃。」被吻得气喘吁吁,风四好半天才解释清楚,其实想药倒梁三并不难,难的是迷药难寻,所以才会耽搁这么久。
  燕奕恍然大悟,敬佩中还有份无法言说的开心,讨厌香菜的事连自己都没太注意,没想到风四会留意到,这份关心比千百句甜言蜜语更让他感动。
  「石生呢?」
  「我把他丢到隔壁房间了,准备找机会再放他,你……」劝燕奕离开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双唇便重被封缄,燕奕此刻情正浓处,哪舍得放过他?热吻中,衣带被解开,手颤抖着伸入其中,温柔爱抚着他腹下早已坚挺的分身。
  「四儿,四儿。」
  **低唤让风四沉醉,情至深处,燕奕只轻微撩拨,便点燃了他体内的情火,听凭他的手在自己分身上捋动,跟着腿被抬起,燕奕火热的**慢慢探入他体内。
  身子靠在墙上使不上力,风四只好伸手攀住燕奕的腰背,浮萍一样随燕奕的冲撞飘摇,不敢唤出声,他轻咬住燕奕的肩头,燕奕笑道:「尽管用力咬好了,我不会痛的。」
  汗水随交合在一起的身躯缓缓流下,空气中流淌着醉靡情色,风四脸颊飞红,不敢正视燕奕的紫眸,把脸别到一边,却被他勾起下巴轻吻住,他喜欢这样的四儿,跟平时的冷漠完全相反,青涩羞怯的让他只想倾尽所有去珍惜。
  热情终于在无数次冲击后宣泄而出,燕奕将**慢慢抽出来,风四也已泄了,神情有些倦怠,倚着墙缓缓下坠,燕奕忙架住他,帮他擦干净身子,理好衣衫,拦腰抱到床上,坐在他身旁定定注视。
  风四清俊容颜上浮着欢好后的懒倦,凤目迷离,让自己沉醉,好想这样一直守在他身边,可惜自己要走了,等该做的事全都做完,再回来找他。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也不会私逃,让你难做。」握着风四的手,燕奕轻声说。
  风四原本迷离的眼神倏然清亮起来,吃惊地看他,「你不可以进京,皇帝对天道恨之入骨,不会放过你。」
  「不,他不会拿我怎样,毕竟我是永嵊的四皇子,他的亲皇弟,看,这就是当年父皇赐给我的玉坠。」燕奕取出藏在发中的那枚玉坠,看着它,笑颜中透满嘲讽。
  「皇子?」
  对上风四惊异的墨瞳,燕奕笑着抚抚他鬓角的乱发,道:「当年因宫闱之变我离开皇宫,不过身份仍在,所以此去京城没你想得那么凶险,只是叙叙旧罢了。」
  燕奕起身要离开,风四忙拉住他,坐起身,问:「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燕奕犹豫了一下,将风四抱进怀里,在他唇间轻轻一吻,「别问好吗?那些宫廷纷争你还是不知道得好,你只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是燕奕,我喜欢四儿。」
  「可是……」风四的话半路断掉,燕奕手起如风,点落他身后几道大穴,抱着他躺回床上。
  「你武功恢复了?」若是平时,以风四的机警,不会被人这么轻易制服,可是欢情之后是男人最疏于防范的时候,而且燕奕的话也实在让他吃惊,才会被燕奕一招制住。
  燕奕没做回答,只柔声说:「我让石生陪着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手点在风四胸前神风穴上,看着他清澄双眸缓缓阖上,这才起身出去。
  外面月华铺地,燕奕伸手击出暗号,须臾,一个和风四相同容貌身形的人从暗中闪出,来到他面前。
  「贪色误事,果然是男人的通病。」石紫玉眼神扫过燕奕身后的房间,冷冷道:「你该杀了他!风四为人机警,留下他只怕后患无穷。」
  「我选择信他。」信任不是由时间垫筑的,而是源于喜爱那份感情,若这世上还有一人值得信任,那非风四莫属。
  月光在燕奕脸上投下一层淡淡银辉,看到了他唇间一闪而过的微笑,石紫玉神情有些复杂,轻声问:「如果我一直戴这张面具,你是否会喜欢我?」
  「不。」与那张容颜无关,自己喜欢风四,只因他是风四。
  燕奕眼神扫过那轮圆月,思绪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疲于奔命的那个夜晚,贲腾气息在体内回旋,唤醒嗜血的戾性,蛰伏十几年,他终于可以用永嵊帝身上的血来祭奠家人,所有欠他的,他会一分一厘的讨回来!
  风四醒来时已是天亮,他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石生坐在对面,看着他,一脸阴险的笑。
  「燕奕呢?」
  「随梁三进京了,我姐扮成你的模样陪着他,只把我留下来照顾你。」石生笑嘻嘻走到床边,拿出早准备好的金针,在风四面前比划了两下,「主子只交代我保证你安全,没说你受伤会怎样,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答谢这一路你对我的关照?」
  为什么燕奕一定要去京城?还让石紫玉扮成自己的模样?他不是一直在怀疑她吗?
  没理会石生的挑衅,风四晃晃头,想摇醒混乱的思绪。
  起解之前石紫玉去自荐枕席,看似买凶杀人,但也可以认为是为了查探自己是否可靠,她故意雇用武功不高的杜秋等人,也许并非真为追杀燕奕,只是做戏给人看,再想到石生在茶肆里杀的那两人,还有他貌似威胁的示警……
  不错,燕奕从来就没怀疑过石紫玉,那只是他布的一局棋,所有追杀在梁三出现后告一段落,这说明一路上真真假假的刺杀除了借机查出内奸外,还在等梁三上钩,而后……风四不敢再往下想。
  很显而易见的答案,可是他却从未深思过,也许是故意不去想,直到燕奕逼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思绪转回来,若石紫玉扮成自己的模样推说石生逃跑,要提前赶路,梁三必不会怀疑,他们急于进京,答案当然是自己早已知道的那个。
  「死男人,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等不到回应,石生开始吼,金针抵在风四胸前要穴上,他当然不敢真伤害风四,不过被他欺负了一路,趁机吓唬他一下,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疼疼疼……」在风四胸前比划的手下一刻被紧攥住,看着风四坐起身,石生吃惊得瞪大眼睛,主子点穴手法自成一路,这个混蛋捕快至少要躺上几个时辰,他本来还打算接着用药困他两天呢。
  「放开我,死男人!」
  风四点了石生哑穴,制止他的吵嚷,又扯下他的腰带,将他反绑在床脚。
  「呜呜……」
  喊不出话来,石生气得怒视风四,可惜风四根本没看他,拿起放在床边的睚葑双剑,手一紧,双剑呛的一声并在一起,古剑锋寒,冷意直透心扉,令他的手不由自主发出轻颤,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十几年来从未离身的宝剑,转身走出去。
  这次入京,只怕再无命回乡,便是如此,路却仍是要走,一直走到尽头……

  永嵊皇宫宣和殿里,侍卫们肃然分立两旁,正中所坐之人神色威然,儒雅中隐透霸气,正是当今天子聂琦。
  燕奕此刻就跪在大殿上回话,面对帝威,他丝毫不乱,镇定自若的将预先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若非有所图谋,面前这位帝王根本不值他一顾,十几年未见,聂琦没有太多变化,多的无非是更虚伪的微笑,什么儒帝明君,都是做给他人看的,那所谓九五之尊不过是虚伪阴狠换来的权位罢了。
  「你说,你知道四皇子现在何处?」聂琦扫了一眼刚才燕奕递上的盗跖的画影图形,淡淡问。图倒是画得栩栩如生,不过这副模样永嵊没一千也有八百,让他怀疑燕奕是在消遣他,所以比起天道首领的消息,他更对失踪多年的四皇子的事比较感兴趣。
  「皇上该知道天道之众遍布天下,草民也是无意中得来的消息,皇上既见了瑞王的玉坠,当知草民并未说谎。」燕奕不亢不卑地说。
  所谓自己是四皇子的话是燕奕临时拿来搪塞风四的,因为怕他担心,顺便再投皇帝所好,果不其然,聂琦上钩了。
  「他在哪里?」把玩着手上小小的玉坠,聂琦问。
  「事关重大,请皇上允许草民近前说话。」眼见成功在望,燕奕极力压住心中兴奋,说。
  聂琦微一沉吟,点头允下,内侍总管小五领旨引燕奕来到龙椅前方。
  「现在你可以对朕说了。」
  「就是……」燕奕眼神扫过檀木桌案,突然探手伸进案下落帷,握住藏在里面的利刃。
  短刃在手,寒光向聂琦当胸刺去,突起惊变,聂琦不及躲避,被刺个正着,燕奕不待欢喜,便觉不对,数寸长的利刃刺进聂琦胸膛,却不见有血溅出,正自惊疑间,聂琦已挥掌将他击出,燕奕忙翻身躲避,身形才刚立稳,两旁侍卫便冲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聂琦负手走近,目视燕奕,森然道:「盗跖,你敢大殿之上行刺朕,该当何罪?!」
  燕奕看看手中短刃,却是柄可以自由伸缩的假刀,江湖班子耍把戏经常用的道具,却没想到此刻便握在自己手中,功亏一篑,见被聂琦看破行藏,他气急反笑,「昏君无道,人人得而诛之!」
  聂琦冷哼一声,眼露讥讽,「反臣之子,有何资格评论朕的是非?难道你想步你父亲之后尘吗?罗奕!」
  真名被唤出,燕奕吃惊看向聂琦,却见他淡淡一笑,揶揄道:「好个自作聪明的盗贼,你真以为朕对你毫无所知吗?朕不过是想看看你们天道究竟有多大本事,敢来宫里行凶。」
  外面传来喊杀声,几条身影冲了进来,却随即便被侍卫们挡在殿外,面对刺客,聂琦丝毫不乱,只淡淡道:「瞧,你的同党自动送上门了。」
  难怪皇帝有恃无恐,原来他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故意引他们出现,然后一网打尽,可是,不可能,此次随自己来的都是久经训练的高手,个个忠心可嘉,不可能出现叛贼……
  燕奕脑海一片混乱,不及细想,纵身跃过侍卫人墙,夺下其中一人手中长剑,向聂琦刺去,行刺已败,再无退路,他此刻只盼能手刃仇敌,哪怕拼得一死。
  「保护皇上!」
  燕奕武功超绝,又抱了必死之心,利剑在手中舞出一道光华,杀气四溢,周围一干侍卫被他逼得节节败退,眼见聂琦身影便近在咫尺,忽然斜里一道剑光迫来,燕奕抽剑架住,双剑相对,他心头大震,手一颤,长剑差些落到地上。
  风四立在他与聂琦之间,睚葑如电,封住他的剑势,那份从容镇定,便如以往数次临敌的模样,看着他,墨瞳深邃,溢满漠然。
  「抱歉……」
  「哈哈!」看到风四,燕奕怒急反笑,他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中怀疑的尽是跟随自己十几年的旧部,却偏偏没想到风四,他知道自己编的那些谎言瞒不过风四,却仍自欺欺人的那样说了,似乎心中直觉的认为风四不会害他,可事实却开了他好大一个玩笑,出卖他的正是最信任的**。
  「我早该想到的,名利地位又有哪个男人不想要,你怎么可能为了个盗匪放弃自己的锦绣前程?」燕奕嘶哑着声音道。
  风四握剑的手微微一颤,似乎想说什么,眼前寒光已逼近,利剑带着愤怒痛恨,刺向他心口。
  金戈之声急若战鼓,瞬息间两人已过数招,周围侍卫众多,却无人能插入翻飞剑雨中,眼见燕奕银眸如电,攻势愈来愈急,风四节节败退,剑影中突然一声清喝传来,燕奕荡开风四的利剑,纵剑直追,刺向他心口,风四身后已是冰冷殿壁,无路可退,看着直迫而来的剑锋,他笑了,放弃抵御,静静等候利剑的贯入。
  燕奕长剑抵在了风四的心口,只要再进一寸,便可要了对方的性命,可那三尺青锋却如有千斤般的重,剑尖剧烈颤抖着,再莫想前进半分。
  风四的墨瞳定定看着他,清亮澄净的让人心悸,嘴角流淌着淡淡的笑,他从未见过风四这样轻松的笑过,夏夜微风般的淡然自在,让他好想留下这份笑容,留在心里,即便在被背叛了之后。
  心不由自主地抽痛,避开那对墨瞳,青锋一转,冰冷剑锋狠狠划过风四持剑的手腕,鲜血四溢间,睚葑呛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殷红鲜血随筋脉断掉贲涌而出,瞬间染红了风四的差服,也弥漫住燕奕的双目,恍惚看到风四眉间掠过的痛楚,他心一痛,所有愤怒不甘都慢慢沉淀下来,脑里一片空白,不再反抗,任由侍卫们一拥而上将他缚住,拖下了大殿。

  第八章

  天牢里是没有昼夜的,有的只是孤寂的等待死亡的到来,燕奕每天见到的只有来送饭的狱卒,狱卒是聋哑人,听不懂他说话,也无法回答他的问话,送完饭就立刻离开,只把他一人隔绝在暗无天日的石室里。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几天,一日牢房走廊外间传来开锁声,有人走进来,那么熟悉的脚步声,熟悉到一切都仿在昨日,燕奕心一跳,隐隐觉出来人是谁,却又不敢再多想。
  脚步声很快来到了牢前,衣衫下摆干净淡雅,没一丝褶皱,显示出主人喜好洁净的品性,燕奕抬起头,见风四面容淡漠隽然,有些苍白,反而衬托出不沾丝毫尘垢的清亮,一如初识时他给自己的那份感觉。
  也许从那时起,这个清雅冷峻的少年就走进了自己心里,所以明知他的存在将会是莫大的威胁,却依然信了他,把自己所有情感交托给他,甚至想到报完仇后,就离开天道,从此天阔天空,和他一起逍遥人间。
  却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念。
  四目相对,风四墨瞳里有一瞬间的怅惘,轻声问:「你好吗?」
  很滑稽的问话,燕奕笑了,啐掉咬在嘴里的稻草,懒懒道:「一定没你好。」
  风四穿了件月白长衫,青丝垂下,衬着他清亮容颜,宛然翩翩少年公子,看惯了他差服的模样,这打扮让燕奕眼一亮,心想他这次功劳不小,今后一定平步青云,那身差服是不会再穿了。
  「石紫玉等人逃了,你别担心。」风四说。此刻很像他们初见时的情景,一个盗贼,一个官差,隔着铁栅相望,只是心境不同了,燕奕看他的眼神不再是惊艳戏谑,而是毫不掩饰的冷漠和嘲讽。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不会久待。」风四将左手提的竹篮放到地上,掏出钥匙打开牢门,走进来,将篮里的菜碟一盘盘摆放在燕奕面前,又拿出一壶烧酒,将酒盅斟满,他右手搭垂在袖间,似乎断了的筋脉并未接续,做事全靠左手,动作稍显笨拙。
  燕奕扫了一眼饭菜,简简单单的家常小菜,却是自己喜欢的菜系,他还真是体贴啊,特意来探监送饭。
  「你手筋怎么没接好?你立了大功,皇帝一定封赏丰厚,不会吝啬给你请太医吧?再延误下去,你这辈子就别想再拿剑了。」不想说那斜垂的手刺痛了自己的心,燕奕淡淡问道。
  「没必要治了。」因为他以后再没机会拿剑了。
  风四上前将扣住燕奕的手镣打开,只留脚踝上的铁镣,两人身躯相靠,闻到风四身上熟悉的淡香,燕奕一阵心烦意乱,冷笑道:「是没必要再治,风捕头首立奇功,今后一定封官加爵,根本不需要再使剑。」
  「处决的时刻定了,就在明日正午,斩立决。」风四淡淡道。
  燕奕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谋逆之罪也只判个斩立决,真像聂琦那伪君子的作风,其实不过一死,凌迟腰斩又如何?难道我会怕吗?」
  风四默默看他,突然问:「你真是罗奕?当年兵部尚书罗殷之子?」
  燕奕冷笑反问:「你不是都查得一清二楚才去通风报信的吗?当年永嵊帝忌我父亲功高震主,便诬他叛逆的罪名,若非我幸运逃脱,早在十几年前便死了!」
  当年兵部尚书罗殷参与亲王叛乱,后叛军被镇压,罗殷也自杀身亡,这些事风四都已知道,现在他只是想听燕奕亲口讲出来。
  「当年是非对错无人知晓,纵然是太上皇逼死你父亲,也与现在的皇帝无关,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我曾说过用血记下的仇恨只能用血来偿!父债子还更是天经地义!」
  「……抱歉。」沉静良久,风四将酒盅递过去,燕奕犹疑了一下,接住了。
  风四自斟了一杯,仰头一口干掉,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想向皇上替你求情,可是根本见不到他,我不怪他,身为君主,他有他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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