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是一种很花精力的行为, 从放纵到克制, 她感觉自己似乎无穷无尽的精力都要用完了,深深的疲倦包裹着她,让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意识都有点模糊了。
不,别睡,你得先和今天告别。
和今天太放纵以至于差点出事的自己告别。
和过去的一年肆无忌惮地独自一人胡思乱想的自己告别。
在希珀该睡却没睡的时间里,塞隆也因为兴奋过度而失眠着。经过了大概两年没有希珀在的学校生涯之后, 她终于能每天都见到希珀了, 在回忆里显得特别美好的相处时光,一片接一片地从她眼前掠过, 因此带来的喜悦让她越加兴奋,有好几次都跳起来跑上楼去和希珀分享。
也许只有她能懂!
但每一次她都在自己的房门口停住了。
比起她热络地围着希珀转,大法师不拒绝却不热衷的态度则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显然,希珀的- xing -格矜持而疏离,总是拒人千里之外,肯定不像她一样热衷于和她呆在一起。
而且,希珀审视的眼神让她有些在意。一开始,这样奇怪的表情让塞隆觉得陌生,但随着过往的片段一幕一幕地浮现,她想起这儿其实也是她熟悉的表情--只不过希珀从前从来不用这种表情直视她,只在“批判- xing -地”思考问题的时候才会露出来。
所谓的“批判- xing -地思考”,顾名思义,是为了找出漏洞和矛盾加以攻击,她并不想年纪轻轻就面对大法师的责问。
希珀是否有所察觉呢……她反省着自己的行为,一开始觉得只不过是对希珀热切了点,然而忽然,她想到自己似乎把舞会最后那个几乎马上就要亲上的吻排除在外了,顿时冷汗涔涔。
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呢!希珀肯定会十分在意的……她打断了这个念头,当时希珀并不像是十分在意的样子,她们贴在一起,距离十分接近,她环在自己腰上而自己勾着她的肩膀,所有的一切都自然得像是梦境里才会发生的一样。
这早已突破了她曾经以为的界线,可希珀只是容忍着它的发生,在一天结束的时候,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自己……
她在……她在观察我的动机吗?
那股让她睡不着的兴奋忽然退潮一样退得干干净净,深深的懊恼把她卷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无底洞,她在里面挣扎了一会儿,逃避一样地蒙头睡去。
所以还挺巧合的,两位元素使者又罕见地一起睡过头了,塞隆醒来的时候发现屋里的亮度略有违和感,思考了一会儿哪里不对--只有上午之后她的房间里才会没有阳光。
她赶紧从床上跳起来,钟指向了十一点,一片慌乱里她又把衬衫扣子扣错了,上衣下摆也没有好好地束在裤子里,就这样随便把这些罩在了学徒长袍里面,匆匆跑到了起居室里,就怕胖脚凳已经饿得不会走路了。
显然她多虑了,胖脚凳是个会自己叫人起来喂食的脚凳,它现在这么老实,都是因为起居室里已经有人了。
太阳已经转到了塔的侧面,唯一的落地窗前- yin -着,希珀坐在她的躺椅上,双腿交叠地搁在提乌斯背上,白皙的双手捧着杯子,盯着窗外发呆。
冒失的小学徒撞开门的声音让她缓缓地转过身,她慢慢地放下茶杯和杯托,低缓而悦耳的声音抚平了塞隆的躁动,恰如一只手抚平了凌乱的毛皮。
“……老师,我……我起来晚了。”
希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墙上的沙漏钟,说:“下午我们去枯叶城,买东西。喝吗?”她敲了敲茶几上的茶壶。
塞隆在她附近的沙发上坐下,一个茶杯翻着跟头蹦到她面前,茶壶自己低下头,给她注满了浅色的液体。
“我少加了一些糖,希望你不会再觉得太甜。”
塞隆忐忑地坐着,希珀的态度礼貌而疏离,就和每一次她试图接近希珀却又被推走时一样,她能感觉出来。
她捧着杯子凑在嘴边,小脸儿苦恼地皱着,但一只白皙的手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希珀伸出手勾着杯底,轻轻向上抬,迫使温热的液体灌进她的嘴里。
塞隆噎了一大口,好不容易喝下去,大法师像变魔术一样,手腕一翻,不知怎么就变出一张手帕,那小块的丝绸布料被那几根好看的手指折成一团,轻按在她嘴边,擦掉了溢出来的液体。
“老师……”
希珀轻轻地笑了笑,手上稍稍用力,按在她嘴唇上,轻声说:“我也刚起来,正好吃午饭吧。”
“是我……是昨天太累了吗?”
希珀灰色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你呢?也是因为昨晚太累了吗?”
塞隆可不敢说实话,只好点点头,“是有点……”
“不饿吗?从昨天吃东西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十五个小时了。”
肚子替她回答了,响亮的鸣叫让她脸上一红。希珀站起身端来大概四分之一个饼,里面看起来是鸡肉和某种酱汁,“如果你不希望等待,就先吃点?是我刚才切剩下的。”
她特地强调了“切”,可能是不想让塞隆误以为这是她吃剩下的,饼的四周是光滑的刀口,在学校里女孩子们也会分食一些小点心,也会这样以示清白,但塞隆实在是想告诉她,她多虑了。
塞隆拿起盘子里的四分之一块饼,咬第一口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真的很饿,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吃完就出发吧,我想你应该不会再想吃尼斯兰菜了吧?就去吃那家坎波乔菜如何?”
塞隆扬起脸,很乖地点点头。事实上只要是和希珀在一起,去哪里对她来说都一样开心。
希珀站起身,一直走到柜子边上,绕着起居室慢慢地走,“等会儿我们要去给你申请钥匙,去图书馆还书,去书店买这个月的杂志,去买牛排、玉米、胡萝卜……”
她的行动看起来或许有点古怪,但塞隆知道这是她在记忆要做的事情,上了年纪的老法师们都这么干,不过还是有很多年轻人不知道这种古老的记忆方法,所以他们才总是惊讶塞隆为什么会有过目不忘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