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搂住她,轻声道:“你不必有那样的本事,我有,我替你去。”
赤炎没有说话,久久的沉默里,她突然轻轻的说道:“我爱你,重华。”
那声音太过细微,我几乎都怀疑是我听到的幻觉。赤炎疲倦的从我的怀里抬起头,推开我,抬起袖子来擦擦眼泪,红肿着眼眶朝我说道:“重华,我累了,我想先去休息,报仇,我自己会去的。”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赤炎伤心,愤怒,但是她现在这副样子,看上去更让人不放心。我宁愿她依旧是哭着骂着看我杀了樊篱替她们青尢族人报仇,也不想看她这样郁郁寡欢沉默不语的样子。
她从我的怀里离开,我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朝她轻声道:“赤炎,我不想看你不痛快,我们现在就去找樊篱算账!”
赤炎低头看了看我紧攥住的那片袖角,朝我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重华,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族人的血债,还得由我自己来讨。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等你得到了轮回珠,我们来日方长,我总有一天会血刃了樊篱。你信我。”
我握住她的手,冰凉一片。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活活扎进去一根刺,只是一脸严肃道:“赤炎,你不必委屈自己,轮回珠我可以一个人去拿,哪怕今日不足以杀了樊篱,我也要表了这个态,你与我无须分彼此,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
赤炎脸上苍白,摇摇欲坠。她看着我,点头道:“重华,我从没有不信你过。刚刚只是我气急了,才会说那些话。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我...........我信你的。”
这一听便是不信。
我抛了冲天戟,看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赤炎,我不管樊篱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你要明白,我拿轮回珠不是为了什么复活白珏,那只是给你续命。那个时候,我和樊篱商议的时候你也在场,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赤炎脸色苍白,哭红的眼睛肿了一圈,她似乎无心说这些事情。巨大的悲伤让她神色恍惚,她徒然伸手,拉住我的袖角,抬起惨白的小脸,服软似得朝我说道:“重华,我累了,我想去休息。”
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是她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可我又要如何给她解释,我拿轮回珠的动机本来就只有这一个单纯的目的,旁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过。
可是看着她这么惨白黯然的脸,我又实在再说不出什么重话。我沉默的点了点头,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往黑曜子城里的皇后寝殿走去。
荆月在旁边看了一整天的戏。到如今,她依旧是那样一副见惯不怪的神情,站在凉亭之外,见到我抱着赤炎从旁边的凉亭走廊上走过来,只是扬起唇角笑一笑,没有丝毫作为下人的避嫌和恭敬。
我抱着赤炎回到了黑曜子城。
在那四面环水的池中,我将黑纱掀起,将赤炎放在床榻之上。她刚刚蜷缩在我怀里,像个初生的婴孩,害怕迷茫不知所措的模样惹人心疼。
我将她放在床上,赤炎立刻钻进被子里去,掀了黑色的绸缎锦被,盖在身上,转过去背对我,一言不发。
我看到她纤细的脊梁仍在颤抖,时不时从黑色绸缎之下,传来低沉而压抑的哭泣声。
我心里难受的紧,朝赤炎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办个事,等会儿马上回来。”
说完之后,我俯下身,在她的额角上落下一个吻。可赤炎却很是抗拒,等我俯身近她的时候,她立刻弓起腰,将额头遮住,又往里面凑了凑。
我起身,放下纱帘,心里堵得难受,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发泄。
我走出这水池外,最后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点燃了四周的宫灯和熏香。
先睡一觉,让赤炎睡一睡,缓一缓吧。
魔宫外,荆月正等候着我。
月朗星稀,皎月生辉。荆月站在月光下,俏生生的脸庞带着一丝羸弱的秀气,真是我见犹怜的极品。
但我知道荆月的实力可远不如她看上这么柔弱无力。
荆月站在月光下,朝我象征- xing -的弓膝,福了福身,朝我笑眯眯道:“荆月早就跟重华殿下讲过,在没有确切的把握前,灭族之事,还是不要告诉这狐妖的好。”
我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荆月笑的犹如一只温顺无害的异域金丝猫,平常的时候,刻意露出的顽皮活泼模样不过是一点点藏在绒毛下的爪子,但我总觉得等她亮出獠牙来的时候,会比世上任何东西都更加锋利。
她的面容楚楚可怜,笑容也是情真意切,但落在我眼里,就是说不出的嘲讽讥诮。
荆月向我行了礼,又双手捧上一样事物,那安安静静躺在荆月白净小巧的手心里的,真是冲天戟所化的银簪。
我接了冲天戟,别回鬓发间。荆月依旧笑容款款美目流转:“重华殿下下次可千万要记得,不要再丢了它。这等宝物,要是被旁的人捡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她跟在我身后,走到一处桐花树下。我择了一个地方坐下,在头顶的宫灯下,不由自主的便转头朝她看,淡淡讥讽道:“这世上除了你,也就没人敢捡了吧?”
荆月耸耸肩,一脸无辜。她望着我,半响才掩唇,笑着说道:“重华殿下是在为情苦恼吗?我看小狐狸为了这件事,可是哭的死去活来呢!重华殿下,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情爱之事,一时冲动,和樊篱反了目,那不仅你救不了这只小狐狸,您和我们荆家的计划,可更就功亏一篑毁于一旦了。”
我的眼睛一扫过过去,她便止了笑。周围空气骤冷,脸色表情依旧是那样恰到好处的温柔恭敬。我盯着她,她竟然还是这般不慌不忙,温温柔柔道:“重华殿下现在是想杀了我吗?”
是的,刚刚听到她那般- yin -阳怪气的声音,我确实动了一分杀心。可现在被她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索然无味了。
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我垂下眸,一只脚跨在栏杆上,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倏忽丢了出去。
那下面便是西番血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