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怎会不知这大女儿心底不平?不过,无意间却是听见了另一桩令他在意的消息来。“聿珏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五日前,父皇不知道吧?聿珏她这几日日课都告了假,母后直是把人给锁在她的寝殿里好生照料着,别说要差人去探探聿珏的病况,就算是我要过去,也恐怕都要给挡在门外……”她又是一叹,“父皇是知道的,打小聿琤跟聿珏一齐长大,直到十岁前咱们是每天都玩在一块儿,除了她,弟妹间无人让我再用上这么多心思。”
皇帝深表同意的点点头,“毕竟妳跟聿珏是亲姊妹……梓韶当真是过分了,莫非还记着妳驾马冲撞着她的不是?”
“不明白,可母后毕竟是聿琤的亲娘。天底下只有爹娘说孩儿的不是,聿琤纵然心底委屈,亦是只得顺着母后的意。”聿琤隐隐听出了皇帝口中的愠怒,却是微别开头,把姿态放得更低。“说真格的,就算母后对聿琤纵有百般不满,总不好连妹妹都不给见……不知道聿珏怎么样了?连个确切消息也没,真令人心焦……”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重重的搁下茶碗,转而牵起了聿琤,“走!现在就去!”
聿琤于是睁大了眼,“父皇莫不是想……”
“去看看聿珏;朕也不是不把她放在心上,只是到底跟聿珏见面说话的机会是少了许多。此番前去除了探病,说不准朕还能在梓韶面前给妳母女俩调解调解,要她别再恼妳了。”
她于是大喜过望,撩着袖袍盈盈起身,“聿琤多谢父皇!果然还是您懂得女儿的心……”
“欸!朕不疼妳,谁疼妳呀?来人!摆驾,朕与聿琤一齐往凰宁宫,探探聿珏去!”
她暗笑,抬起眼时却已只剩下对聿珏的忧心,把那份看皇后好戏的脸面藏于心底。
究竟当皇帝发现榻上的“聿珏”并非本人时,会引起怎样的风波呢?
她已经等不及想要瞧瞧了。
*
斜风细雨的,对已赶了一日夜又未能妥善歇息的谷烨卿来说,即使手早已给缰绳磨破了,如此彻夜赶路下来是又累又饿,但他们可没多歇息的权力。
唯一庆幸的,许是这雨不似第二日赶抵容县时那样剧烈;而劳累的又何止他一人?司徒勒、邵云、何大等亲卫连疗伤的空档也没,只能披着星夜自谯县走脱,除了一大清早停留了小半刻啃啃干馒头外,没再多吃些什么东西。
再多赶一会儿,如一切顺利,不用一个时辰便能看见长安城外郭,这是他们一宿未眠,发狂着赶路下所得来的结果。
望向车内,聿珏这一路上半梦半醒,即便有湘君护着亦是睡不安稳,但为了赶紧把人送回宫里诊治,是一刻也无法再耽搁。
“少爷!那人……”殿后的李铁指着来时路,平白出现一匹疾驰的青马;谷烨卿回头定睛,只见来者一身黄袍,只差没宫廷禁军平常惯见的皮盔,而是仅包了素白面巾。“像是宫里来的?”
第61章 60 未留余地心胆寒
青马的确直朝着谷烨卿追来,当来者朗声清喝,众人皆是脑袋一醒。“车内可是二公主!”
谷烨卿倒抽了一口凉气,青马脚力惊人——抑或是已奔了一夜的马匹渐感困顿——不一瞬已来到马车侧边,与他们并驾齐驱。
“想必您就是升阳侯公子了。”
“妳、妳是何人?”这人认得他!不仅如此,还是个女儿身。
禁军里的确有支以女子组成的营伍,平时不常露脸,只因她们专责后宫巡视、守卫,不涉足后宫的他没机会窥得此支军伍全貌;传闻这群娘子军个个轻功了得,虽然皇宫禁军下未再细分营伍,这样的身手却给她们博得了“啸风虎”的美名。
“卑职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追寻二公主一行的下落。”她扬起一指,浓眉大眼间,竟是透着一丝玩味。“卑职运气不错!听闻了风声,自谯县折回途中,终是赶上了你们。”
司徒勒听闻那声清喝时便觉耳熟,绕过来时瞧见女子侧脸,竟是又惊又喜的高喊,“妳……以菡?”
“你认识?”谷烨卿缓下马车速度,一双眼瞪得直比牛铃更大!
女子朗声大笑,回首抱拳行礼道:“司徒校尉,许久不见!卑职乃仁勇校尉苑以菡,敢问二公主可在车内?”后头那段话,却是对着谷烨卿说的。
至少确定了女子身分,谷烨卿于是放下心来,使了个眼色。“她在!”
“谢天谢地!”她仰起上身,接着做了令人惊讶之举——娇小的她纵身一跃,竟是跳上了飞驰着的马车顶盖!
“雨未稍停,不过宫里的娘娘想必等不及了。”苑以菡取出一把笛子,鼓劲吹响,不一会儿,脚戴铁环的白鸽凌空飞掠而下,恰巧停在她臂膀上。
她自黄袍间取了短笺,放入鸽子脚上的细竹筒,轻轻向空中抛去,再次吹响两声鸟笛,一长一短;白鸽像是听明白了,飞快的在马车上空绕了一圈,随即冒着雨势飞往京城方向。
一手遮着眉,拨开早已淋- shi -的面巾,“去吧!飞得越快越好。”苑以菡转而探向驾车的谷烨卿,“卑职能见见二公主么?”
“好是好,可……”谷烨卿还来不及说完,苑以菡便双手抓着车盖,晃了小半圈跃入车里,竟是未惊动拉车的马匹半分!
他转向司徒勒,才知此人所骑着的青马即便无人驾驭亦是紧跟在侧!“这……她……”他转向司徒勒,怪叫道:“你认识?”究竟哪来的高人!
司徒勒苦笑着耸肩,“她算是咱的表亲!入营时分派在我爹麾下历练,某回宫廷禁军前来挑拣女兵,便把她给领走了;她善养信鸽,轻功又了得,作为探子最是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