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喜欢他?是么?若真是这样,而司徒勒要是脸皮厚一点,向她要人或是大方登门娶亲,她允是不允?
湘君不知她心底闹腾,目光放至几匹靠近栅栏的马儿,在瞥见这红得不似平常的晚霞,微微攒紧了眉头。“明儿个,莫不是要下雨来着……”她喃喃自语,就连跟在她身后的聿珏都没能听清。
“湘君!小姐!”司徒勒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两人闻言回了头。“天都快要暗了,我请庄主替咱们打点吃食,也备妥了雅房,咱们入内歇息一番,明儿个用上一天兼程赶路,说不准便能抵达湘君的故里了。”
“多谢司徒公子相助。”
“哪里……”
心底不平静的聿珏直觉地就想把湘君带走,岂由得了他在自己面前与湘君眉来眼去?“湘君,咱们吃饭去!”聿珏临走前还瞪了司徒勒一眼,蛮横的牵着湘君离开。
“这……招谁惹谁了我?”被瞪得莫名的司徒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娘们远去,对于这刁蛮任- xing -的公主一点办法也没。
他们一路上只是赶路,休息最多的是未出过远门的聿珏,替整支行伍拿主意的谷烨卿又言明拂晓出发,因此亲卫们,包含司徒勒与谷烨卿等人都是早早便挤在一块儿睡了。
“就妳们两个同房……没问题吧?”虽然是担心二人安危,谷烨卿只觉这话问来有些多余;所幸马家庄是司徒勒熟人的地盘,今日生意又冷清,应不至于弄到需要让亲卫轮番在她们房外看守。
湘君此行带上了重新整弄过的柳叶刀,而聿珏即便出宫之举决定得匆促又恣意妄为,到底是也想妥了自保之道,不管是穿在身上的软甲,乃至于靴筒中的短匕一应俱全,远较谷烨卿设想得要应当许多。
“起风了……”
聿珏抬眼,才脱下筒靴,只见湘君关上纸窗,神色忧虑的踅回床边,“明儿个若是天气转坏,恐怕无法像今儿个这般顺利赶路。”
“妳怎么知道?”
“时节转变,每当午后听闻雷声便极易有雨;夕色若是如血红般灿亮亮的,又云脚如棉絮般散乱,只怕要遇上大风雨来……”湘君拧着眉,随口说出孩提时从长辈那儿听来的经验谈。
聿珏听得分明,末了潇洒一笑,“天有不测风云,或许妳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也未必真给咱们遇上;总之见招拆招,不怕不怕!”
湘君给她没什么道理却信心十足的轻快语调逗乐了,“殿……小姐说得极是,反显得湘君是庸人自扰了。”
湘君先服侍聿珏躺上床,正准备和衣就寝时,按着了失而复得的断簪。
现下,怕是还不到与聿珏交代她与聿琤那番对谈的时候;她不着痕迹的收妥,挂起了袍子,却闻躺上床的聿珏叹了一声,“这床好硬!还带了点儿霉味,稍微翻个身子还会晃哪……”
湘君不禁失笑,熄了盏油灯后爬上床畔,“都是这样的;您在宫里,举凡用度、吃食都是上上之选,出外到底不比家里舒适,难为您了。”
湘君此话说来并无不妥,听在聿珏耳里却像是在说自己吃不了苦。“我……我只是不自觉比较起来罢了,车上这么晃我都能睡了!在这儿将就一晚又算得了什么?”
“您那时怕是真累了,挂在湘君身上的,甚至说了些梦话哪。”湘君侧躺着面向她来,忆及聿珏于赶路时套着那身太监衣袍,张嘴打呼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一笑。
“我、我说了什么?”
“您呀!念着您的海东青!”
一想起必须阔别几日不见那雪白小鹰,聿珏惋惜的一叹,扬起眉头却道:“那鹰儿是神俊可爱……跟妳却是没得比的。”
听聿珏这声调便知对宫里事物是有些想念了。海东青方从任芷嬛那儿得来,还算是新宠,可为了湘君,她二话不说,花了好些功夫偷溜出宫,与其说她贪玩,倒不如说她对湘君的重视,确实极不寻常。
‘瞧那样子,不像是走了个随侍在侧的内官,却像那燕尔夫妻即将离别……’
燕尔夫妻……这话应是出自画眉之口;此四字轻于鸿毛,却像是在湘君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昨儿个一宿未睡,今日起了大早,舟车劳顿至此,应是疲倦不堪,但就因有聿珏来伴,她差些要把满身疲倦都要忘了。
“殿下……”她润润唇,此刻万籁俱寂,除了偶尔传来阵阵风声,只闻彼此之间的鼻息。“湘君想问,您是为何要冒这般风险,说什么都要陪咱返乡?”
聿珏随手把玩着湘君的发辫,听见这句问话,扬起唇角来,“这什么问题……我不是说了么?我答应过妳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做到!”她松开发辫,偎近湘君些许,床板经她这么一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这床……莫不是睡一睡要散了呀?”
湘君噗哧一笑,她掩唇,“不至于吧?这儿是旧了些,环境却不算差了。”
“妳还真能将就!”
“出门在外,诸多不便;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笑望,沉默一会儿后绕回原来的话题。“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聿珏凝望着她,伸手去牵。“我说什么都不愿离开妳……就算只是一日、一个时辰,乃至于一刻都不愿。”
“殿下,莫不是真将湘君当作影儿了哪?”
聿珏但笑不答,她收紧手心,两人直是额碰着额,膝抵着膝,一阵难以言说的亲昵感围绕在她们之间,许久许久,直到湘君吐着轻浅气息,身边的聿珏兀自神采奕奕的。她叹了一声,喃喃自语:“若我说……我喜爱着妳……希望妳眼底也只我一人,妳又将怎么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