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过他寻人，他欠了我人情，如此便方便我在此处安住。
这日，我在湖边钓鱼，意外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周边的湖水，有些淡红，这让我很不悦。这湖里的鱼，能吃种类不少，但一旦引来了食人鱼，那必然会一哄而散。虽然食人鱼也可食用，但味道口感着实太差，如非不得已，我是不会将之当做吃食。
如此一来，我便需要处理那具尸体。让我不曾想到的是，这尸体还不是尸体。我将鱼钩挂在这人腰间，凭借极细的冰蚕丝把这人拉上岸后，这人便坐起身。
这番细致一看，我才知晓，这人是一个女人。她长相妖娆精致，眼角的一点泪痣，更是让她妩媚三分。
我向来不和外人打交道，也不喜说话，只看了她一眼，便专心钓起鱼来。
这个女人很奇怪，我不相信她不知道我的危险，也可以肯定她察觉到了我的杀气，却很固执地在我身侧三丈之外坐下，不愿离开。
我对她的留意，也只是那么一瞬，旁人与我何干？
过去了半个时辰，我钓鱼成果颇丰，许是食人鱼往这处赶来之前将好些鱼吓跑，如此便被我捡了便宜。
我提起小木桶往竹屋走去，鱼竿、鱼饵以及杌子便懒得拿走，没想到那个女人会主动说话，她说，“我能用你的鱼竿么？”
我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已经给自己处理好伤口，她似乎有些拘谨。
是了，毕竟我是让人忌惮的危险人物，哪怕我穿的是月白长袍，看起来干净无害，但杀意不曾隐匿，自会让人害怕不足为奇。
“我试着捉过，但是鱼游的很快，很滑，我受了伤手劲不及以前，捉不到。”
我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烦躁和委屈，倒没有心软，只是觉得渔具放在那里也是放着，就点了点头。
我往回走的时候，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个女人的靠近，大概是一个人留在太过无趣，所以允许了她第一次靠近。
她拉住我的左手手腕，我如她所愿顿住脚步，转过身，冷声说道，“何事？”
“谢谢你！”她很识趣松了手，张扬一笑，“我叫燕洐，你呢？”
我看着她，她的笑容很纯粹，笑意深入眼底，眼眸很干净，她让我动了杀意，我想将那干净的纯色染上其他色彩。
可她依旧那样笑着，似是对我的杀意毫无察觉，注视着我，固执地等我回答。
“尽早离开，这里，你不该来。”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放弃杀死她的念头，也许因为她是第一个真的不怕我的人，也许是她的眼睛太过干净，让我舍不得那双眼眸失去光泽，总之，我放过了她。
这个女人在这里留了很久，问过旁边屋子能不能住，我没说话便自行住了下来。
她很安静，也很少说话，对我来说不是麻烦，只是多了一个人比花娇的美人，纯粹的一个摆设罢了。
如果那夜没有下雨，如果那夜我没有失控，如果那夜……我和她就不会有交集，而我和她之间的缘分，便是从那日开始。
我受了伤，每次疗伤必须剜去腐肉，再运行真气治疗内伤。这并非我不能承受之痛，却因为我的身体承受不住而不得不用致幻的药物麻痹我的感知。
杀手的本能很可怕，对应而来的应激反应也会高出常人，我则是其中之最。
“今日，你若不走，我便杀了你。”
我向来懒得说些废话，与其浪费口舌，我会直接动手。对她，许是念及这几日的相伴，便给了些耐心。
“我的伤还未好，我不走。”
我不明白为何燕洐这么固执，禁地并非没有其他落脚之地，就算别无他处，以她的武功，纵是受了伤，也足够让她从禁地离开。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我不是说笑，冷酷地看着她，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杀意，这是我第一次全然爆发。不像第一次防范下的释放，也不像阻止这人靠近时的抗拒，而是最直接的暴露。
“你……好，我走。”
我看不懂她似乎是委曲求全的神情，也看不懂她眼里的情绪，但我看到了她的眼泪。
眼泪，她为什么哭？
她都不知道我是谁，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会让我看到她哭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想及关乎她的事，而我没有多少精力去多想。我不想死，只要抗过这一次，就不用这么狼狈。而我，也是真的开始思索杀死教主的可行- xing -。
没有了制衡，便是杀死他的必行之策。他不死，便是我等亡期。
一切都很顺利，我剜去伤口的腐肉，包扎好伤口，坐在榻上打坐运功。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扰乱我的心绪。
我不喜欢雨天，每当下雨季节，我会格外残暴，杀意最甚。
我不记得十二岁之前的往事，却知道某个雨天发生了让我永难忘记，直到天明，我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
“嘭”的一声，有人破开房门。
我不知道是谁，哪怕没感觉到杀意，我也必须强自收功，因此伤及肺腑，吐了血。
我冷眼看着来人，透过房里照明的夜明珠，我看清她的脸，是她。
“我杀了你。”
我说的这句话是平淡的叙述，我已经给过警告，不会有耐心再给一次机会，何况她的出现间接让我受了伤，我更不会手下留情。
我跃下床榻那一刻，便抽出放置床畔的长剑，直直刺向她，却在见到她拿在手里的玉佩，生生止住了动作。
“阿笙，我知道你记得。”燕洐扬了扬嘴角，露出苍白无力的笑意，“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被破碎得难以修复的玉佩会再次出现，为什么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我会觉得很熟悉。
剑被我丢在地上，我抱住了往自己这方倒下的她，想拿下她手里的玉佩，却被她攥得太紧而拿不下。只好握住她的手，抬起来细致观察。真的是那枚玉佩，不是仿造，独一无二的触感也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