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帮你,我也会治好你。”墨清弦垂眸。这世间,一个人犯下的错,难道注定无法偿还而要将愧疚背负一辈子么?
“本宫可不擅长还人情债。”洛天依看着墨清弦轻笑,她不明白这个女子,当真是医者父母心么?可这女子心底显然还有一份执着在,像是……为了弥补什么。
墨清弦摇摇头,“确保储君的安危,是大洛子民的责任。”显然,这不是墨清弦的真意,但却也有几分道理。
储君?墨清弦未免高看了洛天依,她不过是个掌权的公主,不是储君。
“墨清弦,”洛天依压下眉尖唤墨清弦,“本宫并非明主。”
墨清弦冷笑,她亦不是在寻可攀附的大树,“我可不想参加朝堂上的逐鹿之争,也不曾为荣华,我只是个给人看病的。”
“是么……”洛天依轻叹。这些人,一个个皆是说着不要荣华富贵,可她洛天依偏偏只给得起荣华富贵。对宫羽是这样,对战音是这样,对阿绫……亦是。
☆、五十一
“公主,海人先生求见。”
阿钿低头在洛天依耳边汇报。
洛天依放下手中的书,点头示意阿钿将人请来。
却见一位墨蓝衣衫的青年随阿钿而来。男子身形挺拔,眉目如玉,低头时唇边犹带着温润笑意,是天生的君子之相,儒雅非常。
“草民参见公主殿下。”男子长揖,却并不叩拜。
“海人先生客气,小女子可担待不起您的参见。”洛天依冷冷勾唇,这人与她装什么装,始音海人,听名字便晓不是大洛子民,又何必对她大洛公主自称草民?洛天依可还记得,当初她从墨许手头保下这家伙时,这位大先生可是狂得很,说什么大丈夫死有所为,才不屑一个小女子的小小恩惠。
“这……殿下说笑。”始音海人尴尬地干笑两声,当年年少气盛,得罪了洛天依这主儿,这祖宗到现在还与他记仇。
静坐着的华衣女子只冷哼一声,翡翠色的眸漠然盯着海人看。海人被那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公主大人属冰块的么?海人似乎都能在那双碧绿的眼底下看到一层薄冰。
“罢了,现下可不是算账的时候,”洛天依扬起脸,目光瞥向别处,“不知先生可与小女子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自然。”洛天依说话依然刻薄,但好歹给了海人个台阶下,海人清咳一声,暗揩一把额角冷汗,自袖中掏出一卷书样物什向洛天依呈上。
那是一本账簿。洛天依随意翻看了几下,账簿前半部分并不特殊,收支款项记得混乱模糊,连小孩儿的字帖都不如。然,后半部分截然不同,不仅是不同,简直是精彩得很,有好些人名,还注明了身份。
“这账簿有点意思,这些名字是怎么个说法?”洛天依抬头看向海人,却只接到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海人在账簿上翻了一页,指给洛天依看,“殿下可发觉这些记在簿子上的人有些什么共同点没有?”
那一页,书有前吏部侍郎木黯的名字,不知是怎么战死的摸金校尉付笃行的名字,还有……在监牢中病故蓬莱特使始音海人的名字。洛天依看得微微挑了下眉,而一旁海人面上诡谲的笑意愈发明显。
这些人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都是已死之人。
“这是藏在墨大人书房中的宝物,草民只偶然得到这一本,想必丞相府中当有富余。”海人漫不经心地说着,眼中却有一丝锐利精光划过。他无时不刻想至墨许于死地,好报他身手健全却数年囚于他乡之辱。
账簿上这些人,当年的死都被判为意外,即使是高官要员,也不曾有人为之深入调查。因此即便有人发现其中蹊跷,也找不出证据,无以为枉死之人昭雪。但现在不一样,这白纸黑字,就是那老狐狸的罪状。
“只要将此物呈与陛下,再派人去丞相府搜查,丞相大人定将百口莫辩。”洛天依抿一口茶,悠悠道出了海人的心思。茶已有些凉了,味道寡淡,像洛天依说话的冷漠语气般叫人不舒服。洛天依显然不认同海人的想法。
海人不解,这般好的机会,递到这公主眼前,她莫不是不想要?他印象中,洛天依这一国公主,断不应当这样胆小怕事。
沉下的碧眸扫海人一眼,玉纤在账簿上任意圈划,“本宫曾听一古语,飞鸿踏雪泥,鸿飞无东西。试问先生,谁会平白无故记下自己的罪行?”
这是海人不曾想到的,他只知抓住了墨许的把柄,却不想一般人并不为自己留下这等把柄。换句话说,这就像,是故意留下软肋让人拿捏。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圈套,只有傻子才会拼了命地往里跳。
“那,这……”海人为自己的冒失检讨,同时又不得不待眼前的女子更目相看。洛天依,这两鬓未霜的年青女子,竟是有一颗不亚于墨许的老谋深算的玲珑心。
“这账簿也并非毫无用处,”洛天依微眯了眼,挑起嘴角笑了笑,她的眉眼添了小猫般的慵懒,美艳而不失清雅,竟是让海人这样不耽美色的人都有一瞬间看得失神,“把它留下来,本宫会让它在合适的时候发挥作用。”
“是。”海人长揖退下。
洛天依盯着账簿,眼仁转过一圈,又落回账簿里那些个名字上。思虑片刻,她突然唤来阿钿。
“去把这个交给那位大人。”洛天依吩咐罢,在阿钿耳边说了一个名字,又将账簿递与阿钿手中。
若是那人,定会将这本账簿处理好。
所以,玄元歌在收到这本暗藏玄机的账簿时并不觉得太惊讶。
“给你账簿时,公主可曾交待过什么?”玄元歌一边翻看着账簿,一边问阿钿道。
阿钿摇了摇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拿的是本什么,她晓得自己的本分,她只是替主子传过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