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礼皱了一下眉,为这位祁家大少的沉默感到不悦,恐怕若是知道祁希心里给自己打上了“丑”的标签会更加不悦。不过是沾了家世的光,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实在不爽,想到刚进门时祁二少对自己的不尊敬,江浩礼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位祁大少和祁二少归为了一类。再次开口,一副不悦的口气:“你是祁希?”
“哦,是是。我是祁希。”祁希有些紧张起来,这个人他并未见过,自己刚才好像惹他生气了,千万不要是家里的贵客才好,他得罪不起。
“你好,我是江浩礼,你的新家庭教师。”江浩礼礼貌的伸出手,即使对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祁希有些受宠若惊地伸出胳膊与他握手。太缺乏人际交流,以至于陌生人让他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招待对方。
“不请我进去吗?”江浩礼努力保持着风度。
“哦,对不起,您请进。我,我不知道父亲给我请了新的家庭教师,有些意外,对不起。”祁希尴尬地笑,忙后退把对方让了进来。
江浩礼走进房间,下了一大跳。
简单装修过的墙面,木质地板。打眼一看不过十平米,里面是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靠窗的一张书桌。这是祁家的豪宅,里面住的是祁家大少祁希。
江浩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祁希看他愣在那里,以为是自己失礼了,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您,您请坐。”祁希忙从书桌旁拖过来一把椅子。
“哦,没什么。”江浩礼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他虽然看不惯世家少爷的骄傲,觉得豪门滋生腐败,但自己却也是豪门出身,心知对豪门世家的隐秘还是少知为妙。
祁希犹疑着开口:“老师,请问您要教我些什么?”
“我负责教你礼仪。祁先生说你好像很缺乏这方面的培养。”
“礼仪?”祁希有些不解。他的活动范围和所能触及的人实在少的可怜,基本的礼貌小时候学了,如今也不过对家庭教师用过,实在不知父亲为何要让自己专门学习礼仪。
“你是祁家的大少爷,以后难免要去一些名流宴会之类的地方,不学习礼仪怎么行呢?”江浩礼长在英国的贵族家庭,对上流社会的礼数再熟悉不过,“我一会还有事,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是,可以了。”祁希拘谨地坐在一边。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父亲给自己请了礼仪老师,说明父亲还是在意自己的。祁希抱着红围巾笑出来,老师说这些礼仪是为了应付以后参加宴会用,那说不定不久自己就可以走出这里了。祁希越想越兴奋,那天是他第一次因为高兴而失眠。
03.短暂的自由(1)
1997年8月9日,七夕。
祁北庄园。
“江老师,今天学什么?”三个月的接触让祁希已经可以自然的与他交流。
江浩礼是个严格而不严厉的老师,他每隔一周来一次,数数不过见了六次,祁希却已经把他当做大哥哥一般喜欢。毫无疑问江浩礼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严谨而不失风趣,永远那么有修养,不会像教自己文化课的老师那样常骂自己笨,自从苏宇哲去澳洲留学后,祁希最期望的就是与江老师半月一次的见面。
“学华尔兹。”江浩礼特意从家里带来了CD机。
“华尔兹?是什么?”
“是一种交际舞蹈,起源于欧洲乡村,后来流行于上流社会,以后你参加宴会这是必须要学的。今天咱们就从最基础的舞步开始学起。”江浩礼打开了CD机,室内响起圆舞曲轻灵悠扬的曲调,祁希听得出神。
这是他第一次听这么好听的曲子,准确的说,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音乐。看书的时候曾在书上读到过关于音乐的描写,有人说是热情的,有人说是忧伤的,有人说是安静的,也有人说是快乐的。他总是不明白,音乐到底是怎么样的。在位于远山上的祁北庄园,除了别墅里仆人们正常活动发出的声音,就只有山风呼呼地出过,天晴的时候听到过布谷鸟叫,那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生动的声音了。
“这个,是音乐?是音乐对吧!”祁希把耳朵凑到了CD机旁,满眼地欣喜。
“呵呵,是溜冰圆舞曲。”江浩礼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已经看清了祁希的性格,他单纯善良,对世界的感知也如同一张白纸,干净得不可思议。他不知道祁希身为祁家长子为什么会被这样关在别墅里,但肯定不是如外界所言是因为心脏病。
“如果你喜欢,这个就送给你了。”江浩礼温和地笑,这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总是轻易地让他变得柔和。
“真的可以吗?谢谢,谢谢老师!”祁希并没有推辞,这对于他的确是巨大而甜美的诱惑。
江浩礼安静地看着男孩,他很漂亮,因为长期不见阳光,皮肤白皙滑腻,身子瘦小,牛仔裤被洗的发白,有些短了,穿着露出一小截脚踝。他曾观察过祁希的生活,他吃的很简单,早晚一碗白米粥,中午是米饭和一盘菜,洗衣清扫的活都是自己在干,不过勉强比洗浴台高一点,却已经能自己把衣服洗得很干净。最难得的是,祁希没有因为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就性格扭曲,他不抱怨,不绝望。祁希曾经说:“江老师,爸爸会带我走的,你看,他不是特意让您来叫我学礼仪了吗?他没忘记我对不对?”
“祁希?你想不想出去玩?”江浩礼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祁希完全被这个提议吓坏了,是他听错了吧。
“你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我带你出去,好不好?”江浩礼很愿意带祁希出去见见世面。
“不,不用了。”祁希眼里浮现了轻微的惶恐。
那一年,苏宇哲要去澳洲留学,临走的时候从窗口丢进了一张小纸条:
祁希,我明天就要去澳洲留学了。澳洲很远,也许今后很难再见面了,不过你要耐心等我哦,最多五年,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已经有能力接任苏家的企业了,也有能力带你从这里出去。所以你要保重,祁希,等我回来,我喜欢你。
纸条最后依然是一张苏哲宇的Q版笑脸图,署期1996年3月4日。
祁希收到纸条的时候很慌张,宇哲哥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应该去送他。所以祁希回给他一张纸条:等我!我去送你!
那是祁希被囚禁以来第一次走出房间。祁家的人并不常住在这里,仆人也因为他多年来的安分渐渐放松了看管,祁希意外轻松地逃了出来。他和苏宇哲在后山见面,两个人都很激动,不再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可以紧紧拥抱着,互相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