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忽然想到那间小卧室里，那孩子粘着零食屑的手指在书上留下的指印污渍，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把书放回了原处，关好了玻璃门，又擦了擦有可能留下的指印。
手机响起，秦楚瞄了眼，是李念一。
刚刚接起就听见对方语气疑惑的问：“你在菜场？卧槽没看出来啊哥们儿，跟了任原变这么贤惠了？”
秦楚想挥拳头，忽然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声音有些无奈：“任原姥姥家今天来了很多人拜年。”
“……真热闹。”李念一顿了好一会儿说道，“原来也是大家族啊，以前一直以为就他们母子俩。”
秦楚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任原初中是什么样子啊？”
李念一似乎想了会儿回答：“看着很温和的样子，其实不太好接触。”
“我也没太多跟他说过话，都是听别人说的，相处起来很舒服很会照顾人，但是并不是真的跟谁亲近。就是那种感觉修养好到不行的礼貌。不知道是不是要夸他情商高。”
“情商高？”想想客厅里隐着不耐应付酸溜溜的语气的客人们的任原，秦楚补充着，“真累啊。”
“哈？感叹什么啊？喂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怎么滴过年哥几个不聚聚合适嘛。”
“过两天，机票买好了。”
“喔喔，行，回来给你们接风洗尘。对了，任原初中其实有个挺好的哥们，初中快毕业那会儿出国了。啊……我家魔头妹妹来了先挂了。”
秦楚仰面倒在床上，拎着手机晃了半天，翻开相册，那个加密的相册里依然存放着偷拍的任原安静睡着的样子，眉头微微的皱着。
普通相册里存着大多是近期的照片，就像是青春的旅行，记录着两个人的回忆。
第三十九章
这样一顿年饭，秦楚似乎明白了任浮生叫他凑合着吃点是什么意思，因为压抑到根本不想动筷子。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每一顿饭，都让他如同嚼蜡。
无论是尖酸刻薄的，委婉挪掖的，不过脑子仿佛不经意说出来的大白话都让人梗着，咽不下吐不出。饶是他觉得不同于常人的任浮生虽然笑着脸，却无力还嘴，因为任姥姥在入座前还是告诫她，毕竟是亲戚，撕破了脸总归是不好的。
秦楚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是这么跟他说，毕竟是长辈，有一天她也离开，他还能有一个能够回去的地方。
秦楚看向任浮生的眼神忽然就有了些变化，他深深的同情起这个女人来。那笑容的背后是隐藏着多少无奈和愤怒，又怎么咽下去每一口饭，还要装作不在意的回应夹枪带棒的责问，挪掖嘲笑和酸溜溜的羡妒。
任浮生感受到了目光，回头看看孩子们那桌那个坐的笔直的看着她的少年。
任浮生呆了一呆，端起杯子若有所思的喝下去了大半。
任原给旁边的女生添果汁，女生欣喜的说着谢谢，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打翻了杯子，湿了任原半条裤子。
秦楚收回目光，扯了纸给任原擦。任原的脸上没有一点恼意，说着没事儿，重新拿了杯子给女生倒了个满杯，才去卧室换衣服。
门铃响起，正好站着的秦楚去开门。
门外站着蓝惠敏（惠子）夫妇，蓝惠敏打量着秦楚的表情，忽然伸手摸了摸秦楚的头，再一记脑瓜蹦儿，小声的笑着：“待我前去救驾！”
扫过一屋子老老少少的人，蓝惠敏大咧的说着：“今天来的不凑巧嘛，不知道今年怎么忽然这么多人给您拜年啊。”
蓝惠敏的丈夫伸手扯了下她的衣服，笑着将礼品放在边上跟任姥爷握手问好，然后连带着与一屋子里年长的男性握手。
蓝惠敏还像当年那个活泼的少女一般，拉着任姥姥的手，跟自己亲妈似的亲热，叫的那真真儿一个热切，问长问短，关怀备至，还歉意满满的说着，工作有些忙没能经常回来看望老人，浮生现在公司做大了，也忙得不可开交。
任姥爷搬了两张椅子添上，蓝惠敏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拉了椅子挨着任浮生坐下，一面含笑说着叨扰了，眼瞅着几位面相刁钻的随口夸赞几句，立刻面上其乐融融的模样。
饭桌上的话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寒暄祝福之后的家里长短。
刚聊完了结婚问题，接着就是孩子、教育、工作和收入。那一个个先抑后扬的想着法子夸自家孩子，吐槽工作晒福利，秀个恩爱炫个富。蓝惠敏看的暗暗咂舌，果真是年纪大了的妇女们没个节度，想到任浮生完美的避开了这些习性，心里献上了膝盖。因为她也不可避免的长成了这样，只是不主动挑起来罢了。
毕竟以牙还牙才是最有效的，随着蓝惠敏不经意的跟任浮生聊天，那随意的说出的品牌和款式，不经意的聊聊日常的奢侈消费，夸炫的声音渐渐小了。
聊孩子？随便说几件，无论是各个方面任原完败所有。
台面上的话题渐渐少去了女性的声音，男性们喝酒猜拳，似乎能更直白点的交流。
忽然谁扯了找工作的问题，那圆润的中年妇女说道：“浮生不是开公司，都是自家人用着也放心。”
任浮生停了筷子，眉头轻轻皱着，她可以被说三道四，但是要插足她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允许。
蓝惠敏已经问道：“什么学历？特长、专业跟浮生要做的事情相关吗？”
“自家人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蓝惠敏小声而故意说道：“当年浮生白手起家，孩子奶粉钱都是找我借的，怎么没见什么自家人给点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