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拂得竹林沙沙作响,湘君咬牙,再度行了大礼。“卑职遵旨!”
皇帝随后在她的服侍下入浴,泡过澡之后,身子兴许是舒坦了些,没多久便在寝殿里睡下。
身为御前带刀统领,又是贵人的特别身分,湘君无论是居所还是膳食都极为讲究;深受皇帝宠信的她,更直接拥有调动御林军的权力;跟来此处的朝臣甚至私底下猜测,本该呈给皇帝过目的奏折,其实都由她过目批阅,她的权力,甚至要凌驾在太子之上。
面对这些空- xue -来风,湘君一概不管,只是掌管兵权,以及在皇帝身边极大的话语权,却是不争的事实。
“传令下去,让御林军各营依照我的布署严加把守。”
侧近的禁军女兵接下布署图,湘君转身欲回厢房,发现女兵仍跪在原处,不禁皱眉,“怎么了?”
“散朝大夫宋大人半个时辰前求见圣上,说是几日前呈报的案子还没得到答复……”
“此事何须禀告?散朝大夫依规定不能面圣。”
“卑职照蔺大人的话说了!可是宋大人非常坚持……”
湘君敛眼,毫不留情地打断,“圣上已经歇下了!他的奏折圣上会看见的,妳告诉他是我说的,要是他执意这么闹,就叫他明儿个亲自来见我!”
面对心存疑虑,或是胆敢触犯圣颜的朝臣,湘君以往多是动之以情,或好言相劝,但在这个非常时刻,权力与威势取代了以往的宽厚与怀柔。
只要能够隐瞒皇帝的真实病况,多替她们争取一些找寻聿珏的时间,她不在乎用上一切手段。
“卑、卑职遵命!”该女兵颤抖着退下,忙不迭去布达湘君圈点的布署图。
她冷眼望着女兵渐行渐远,回到房里时,绣球过来替她解下御赐宝刀,紫藤捧来清茶给她漱口润喉,案牍间早已摆了不少各地探子传来的消息;当然少不了太子与魏王的动静。
“蔺大人,打扰了!”绕到案前还没坐下,门外的邢朝贵提着罩了黑布的鸟笼;她弯唇一笑,挽起袖来迎接。“妳的海东青,咱家差点忘了要将牠提过来!”
“多谢邢公公。”她接过,海东青在里头颇不安分;她揭开布帘,吹响了鸟笛几声,见牠骚动渐歇,这才让紫藤找个地方挂起,又把门给拆下来。“陛下睡得还安稳否?”
“嗯!陛下似乎很喜欢这儿,养足了精神,明儿个应该就能好好聆听朝臣上奏……”邢朝贵笑里掺杂了几许同情,“倒是难为蔺大人了!那些朝臣,这一路上全冲着您来,还说什么蔺家一世清廉,这下全都糟蹋在您……”
湘君哼笑一声,“说我专权跋扈的,甚至妖言蛊惑陛下的那些闲言闲语,这一年来我倒是听多了,不稀奇……咱们就做自己应做的事,至于那些闲话,任由他们说去!”
“蔺大人……不是咱家要说,您这次的做法,会不会太过躁进了一点儿?”
“哦?躁进?”湘君眼眸忽地变得锐利起来,就连与她共事惯了的邢朝贵也不免冷汗直冒。“难不成要那些人有事全找陛下说才行?我只是要他们认清楚,陛下是来此处养病,不能见就是不能见!”
邢朝贵不住点头,瞧了瞧案牍上摆满的信笺,悠悠一叹,“为了陛下,蔺大人确实变了不少呀。”
湘君只觉得有些刺耳,勉强笑了笑,“陛下身边,就有劳公公多担待了,蔺某还有很多事要打理,就不多做奉陪了!”
逐客令已下,邢朝贵也不欲自讨没趣,快步离去。
回到案牍前,她拆开其中一只信笺,脑海里回响着的,却是邢朝贵临走前的那句话。
‘蔺大人确实变了不少呀。’
然后,某个揶揄带笑的声音突如其来窜入耳际——
‘妳在这宛如一滩污泥的宫闱里,究竟能保持那身高风亮节到几时?’
为了聿珏,她甘愿做任何事,在这样的过程中,就算她本不欲如此,也终究是在这一滩污泥里,把自己扎实的浸入这个大染缸里,毫无退路。
恃宠而骄、专横弄权……对照那三年前曾盛极一时的“蔺青天”,如今的朝臣对她,除了怒目相视、诸多怨言,恐怕再也难以找到一丝好脸色。
蔺家的高风亮节,也早在她下定决心要帮衬着聿珏夺下皇位时,就已经给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但她不后悔。
一点也不。
*
远在洛阳,一队夹带着数百名亲卫的华丽车马,缓缓走入了魏王府里。
是韵贵妃。生长在京城,从未出过这等远门的她,即便是一路上称得上好吃好睡,仍是给这蒸溽的酷暑给晒得七荤八素的。不过才一见到朝思暮想的孙子,旅途上的辛苦就瞬间给抛了开。
好不容易才把韵贵妃接到这里来住,聿璋为了让母亲安歇,不管是吃食还是住处都打点得无微不至;两位妻妾都准备了厚礼迎接韵贵妃,逗得她合不拢嘴。
秋季螃蟹肥美,饶是用惯锦衣玉食的韵贵妃,也给宴席上的菜肴收服了胃;趁她品尝着点茶,聿璋便托说怕孩子吵闹,让白丽带着孩子回到另外一处居所。
“奇怪了……无晏没跟妳们夫妻住在一块儿?”韵贵妃对于聿璋的安排感到奇怪,这才对着身边陪伴的朱常喜问去。
朱常喜勉强勾唇一笑,“王爷在我嫁进来没多久,便主动做了决定把她安置在别处,王爷府上只有我与他同住。”
韵贵妃讶异的张唇,转瞬间却又像是想通了,拍拍媳妇的手道:“该说聿璋这孩子果然贴心!虽然妳晚了无晏一年才嫁进来,到底还是正妻!无晏虽替他生了儿子,妻总是不如妾的,看妳们夫妻感情和睦,我也才放心!”
她被韵贵妃一堵,俏颜瞬间显得- yin -晴不定,韵贵妃没注意到,径自扬起指来,“对了!我有东西要特别送给妳!”宫女很快的献上一只木匣,打开来,是一疋染得淡雅的紫色绸缎,上头还绣了几只麒麟。“喜不喜欢?这绸缎是我特别挑的,瞧瞧!染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