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无晏与她四目交会,盈盈起身,“无晏多谢云旸公主。”
“既是前来拜见,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聿珏微颦着眉,转向聿璋,“无晏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二姊恕罪,无晏她脸面受过伤,羞于见人,这才蒙了面。”他来到舒无晏身边,对她点了点头。
舒无晏于是当着聿珏解下面纱,右脸下颚处明显凿了一痕伤疤,长约吋余,然则无损其女子面容清雅、五官端秀;聿珏视之,赞赏的点了点头。“果然容貌出众,聿璋好眼光!何处结识的?我怎没听你提过?”
“此女乃是攻西南凯旋时,行经江淮结识,家里经商;我与她一见如故,可惜当时忙着回京复命,只得草草与她双亲口头言订亲事;辗转又过几月之后才特意遣人去将她接至京城来……”
听着聿璋的说词,聿珏不住颔首,又是打量了舒无晏几眼。“原来如此!不过无晏举止得体,英气焕发,若非你特意解释,我还真误以为,你是从哪边个王公贵族迎来这么个相貌不凡的姑娘!”
“二姊莫要折煞无晏了!她家里世代经商,能给妳这般赞赏,当真是她的福气!”聿璋微微一笑,“还不谢过云旸公主?”
无晏欲跪,聿珏却是使劲托住,两人瞬间僵持着,不预期的较劲了一回。“欸,别跪了,都说是一家子;知更,取宝匣来。”
知更依言取来木匣,里头装满了金钗、银步摇、白玉镯子等饰物,样样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妳任意瞧瞧,喜欢就拣去吧。”
珍宝盛于眼前,舒无晏轻轻扫过,双眼平静无波,随意挑了一把象牙梳,高捧于手心。
“无晏多谢殿下赏赐。”
聿珏抿嘴,心里隐约有了个底,正巧府中管事来报,说谷烨卿回来了,知道她们夫妻选定今日入宫向皇后、皇帝报喜去,聿璋转而笑道:“既然姊夫归来,那聿璋与无晏也该告辞了。”
“何必走得如此匆忙?我与聿珶都要一齐回宫;你也有段时日未见韵妃娘娘了罢?要不,携着美眷与咱们一道,浩浩荡荡地岂不热闹?”聿珏瞄向夫妻俩紧缠着的双手,不由瞇细了眼。
“聿璋只怕耽搁了二姊的时辰……娘亲那头,我会再拣个日子带着无晏一道探视;告辞了!”聿璋偕同舒无晏行了个礼,出厅堂时正巧与谷烨卿打了照面。谷烨卿与他相望,彼此点了个头当作见过,聿璋脚步未停,而谷烨卿也没开口留人。
谷烨卿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先是瞧了瞧妻子,又回头遥望两人离去的背影。“怎么?是给我赶跑的?”他语调轻快,眉宇间却是轻皱着。
聿珏掩唇低笑,“别瞎说!他们执意要走,我是想留也留不住。”她以指代梳,顺了顺夫君的发鬓。“不是说今日军务不忙……点个粮草也弄得满身沙尘?”
他无奈摊手,“秋日风大,营里都是粗活!妳也不是不明白。”
“去换件衣裳吧,我让柳莳松备车,待会儿便回宫去报喜讯。”
“嗯。”
待谷烨卿离去,聿珶这才迎向聿珏。姊妹俩相处多时,只消一个眼神,便能猜着彼此心思。
“聿珶以为,三兄身边那女子,来历不简单。”
“嗯,舒无晏……依她的相貌,与名字可是颇不相配!”舒无晏、姝无艳!分明是个秀丽可人的美姑娘,这化名未免太过刻意。“更别说区区商人之女,看见成堆珍宝居然一点儿不讶异,光这样就足以引人猜疑了。”她微握素手,兀自回忆着方纔与舒无晏较劲的势头;那女子,武功想必不弱。
“枉费他精心编织了一番说词!”聿珶扠着腰,低头思索。“二姊以为,三兄安的是什么心?”
聿珏失笑,“聿璋料定我不会当面拆他的台!借着祝贺之由,先打过照面,日后再见也就多添一些情分;他对此人上心的程度倒是出乎意料,兴许是想来先套近乎……妳信不信,他日后定会向我交代此人真正的来历?”
“既是如此,那为何不一开始就明讲哪?”
“就是不可当着妳我面前明讲,才会这般遮遮掩掩……”见聿珶面容一揪,聿珏倏地收了口,“不谈她了!”她下颚微扬,“知更,让柳莳松备车。最晚半刻后,咱们便启程回宫报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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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岐州又待一日的湘君,终于押解着曹信渊回京。
虽说依大煌律法,曹信渊仍须经过御史台审理,方能定案,但湘君这些日子以来断案条理分明,又因此案人赃俱获,罪证确凿,御史台乐得轻松,负责承办的官员还不忘逢迎拍马一番,把这皇帝与太子跟前的大红人吹捧上天。
“蔺大人,改明儿个有空,吕大人期盼能够邀着您上兰亭轩观戏,顺道与您喝个几盅交交心,就不知大人是否愿意赏光?”兰亭轩里的招牌戏班,便是京城中大名鼎鼎的金家班;日日高朋满座,即便是达官贵人,想购得一席上座,也需豪掷千金。
御史中丞吕昭光,数月来对她甚为殷勤,不光是他,只要尚未结亲的,不管宫廷里的禁军统领,乃至文图阁里的学士,纷纷托人或是亲自上前邀约;美其名说是官场应酬,实则是向她说亲来着,她是以公务繁忙为由,能推就推。
“蔺某尚未回凤藻宫面圣,但公务缠身,为了避免给吕大人造成不便,蔺某心领了,替我向吕大人说声谢。”
又碰了个软钉子,该名官员面露无奈,恭敬的行了个礼,送她出了厅堂。
一离开御史台,湘君依照惯例赏了众女兵半日假,包括两名禁军校尉都能暂歇;姑娘们自是喜出望外,频频称谢之后一哄而散。
容子衿说要上太医院治伤,于是行向凤藻宫时,便仅余湘君与苑以菡。
湘君提着柳叶刀,看见身后那亦步亦趋的人儿,不免失笑,提点道:“苑校尉,妳也能歇息,不必非要跟在我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