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多虑了。”苑以菡努了努唇,身边不知何时又飞来两只白鸽。“前日咱让小宝送信回来,到现下还不见踪影,卑职想到凤藻宫外找找去……听见了咱的鸟笛,牠肯定会现身。”
“原来如此!我还是头一回听妳说信鸽丢失。”
“常有的事!也有信笺没能准时送达的时候;卑职的鸽子都在京城与皇宫附近放飞,若是跑远了便不见得能管用……”
湘君问过以菡养信鸽的法子,对此手法感到啧啧称奇;她那一身黄袍里不知藏了多少信鸽,随时都能轻易变出一只来达成使命。
单就技艺而言,苑以菡堪称出类拔萃,“啸风虎”里或能找着轻功造诣更高者,却始终没另一个如她般出色的信差。
湘君听得入神,末了,仅是化作一枚巧笑。“长见识了,听妳说这些还挺有趣。”
“是么?”苑以菡浓眉一挑,笑得娇俏,“不过,我说大人呀……有机会去兰亭轩里听戏可不容易!那个姓吕的为了约您,当真不惜资本!您真不考虑呀?”
“妳这是在劝我去呢?”湘君斜眼,活像苑以菡多长了个头。
苑以菡吐了吐舌,“虽然说,这个御史中丞是意图不轨啦;不过这约,卑职以为还不错?”
“金家班的戏我又不是没瞧过,别忘了,皇后娘娘可是个戏迷。”提及“皇后娘娘”,湘君笑意微敛;两人脚程皆属上乘,不一会儿,凤藻宫就在眼前。“得了,妳快去找妳的小宝,找着了就去歇息罢!”
“卑职遵命!”苑以菡笑开,跑开的同时也吹响鸟笛。
第100章 99 纵使得见亦神伤
听闻湘君求见,皇帝立马便让舞伎退下,妆点的艳丽动人的舞伎鱼贯经过湘君身边,几名胆大的甚至还暗自对她抛了媚眼。
她视而不见,随手缴了柳叶刀,撩开衣袍行礼。“卑职蔺湘君,叩见陛下。”
“妳终于回来了。”
皇帝自凤凰椅起身,左右太监见他拾级而下要来搀扶,却给他不客气地挥开。“朕听说了,这次上岐州捉拿那逆臣,妳与一干禁军劳苦功高……而且途中还给人拦驾喊冤了!”
湘君仍跪着,仅是仰起头来答话。“回陛下的话,此乃始料未及的一桩意外……”
“由此可见妳的威望,在关中一带已是无人不知;百姓伸得什么冤?”即便对来龙去脉心知肚明,为了引为谈资,他仍是明知故问。
“说来琐碎……卑职只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好个‘清官难断家务事’!妳蔺湘君如今不仅上斩贪官污吏,下治贩夫走卒,这回就连夫妻失和都管上了。”皇帝浅笑吟吟,显然心情颇佳。“起来吧!”
“谢陛下恩典。”
皇帝领着她至鲤鱼池边,但见鲤鱼一见着人靠近就围靠过来;他赏玩着,不禁笑道:“妳瞧瞧!这些东西都习惯了,以为见着人影就有得吃!”
湘君但笑不语,不预期地想起了许久以前,有个人儿提过曾来此处钓鱼,差点把这肥美的鱼儿捉来吃了的往事。
“妳这钦差若是摆出仪仗,百姓可不就像这群鱼似的,蜂拥而至?”
湘君回神,知道皇帝是在笑话她,不由捏鼻道:“陛下这比喻甚妙,卑职曾起过个念头,日后出外办案,得要戴张面具才妥。”
“妳这不是在学那鼎鼎有名的高长恭?”皇帝口中那人便是俊美无俦的“兰陵王”,“可惜妳不是为了上阵叫战去!”他回首,视线牢牢地锁在她沉静如昔的美貌上。
湘君仰望天色,秋风微微吹起她的黄澄帽穗,衣袂翻飞。“卑职却是以为,在捉拿那些个贪官,与人对峙时,怕是真与那战场无异了;这张脸面平添许多麻烦,还是掩起来的好……”
“那多可惜!”皇帝皱眉,向她踱近几步。“妳若遮起来,可不是白白糟蹋了爹娘所赐的脸面?”
意识到皇帝靠得过近了,湘君微楞,拱手退了一小步,“陛下说得是……是卑职贪求方便,思虑不周。”
“妳这反应,倒使朕想起了梓韶拿着妳的状纸,急冲冲来到朕面前给妳请命的往事。”
总是这样,皇帝每次见着她,就是喜爱与她东拉西扯。湘君微哂,点点头。皇帝像是想起了什么,自袖里取出一封信笺,亲自交到她手上。“话说回来,妳的家书,这回直接送到朕这儿来了,朕也与当初的梓韶一样,给妳充当一回信差。”
湘君不禁喜出望外,如获至宝。“谢陛下!”瞧见熟悉的字迹,她热泪盈眶,差些就顾不着一切的拆读。
皇帝凝望着她微带清泪的脸面,不禁笑叹道:“朕,当真喜欢看妳这样笑得开怀。”
她抬起脸面,瞥见了皇帝的笑意,随手抹了抹脸,“卑职、卑职失态了……”
“不,朕不怪妳。”见湘君咬唇,悄悄收起家书,他温声道:“这回办此案,遇见了什么?说来给朕听听。”
正当湘君悠悠启口,欲将此行见闻转述给皇帝知道,苑以菡兀自四处吹响着鸟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似的苦寻她的信鸽。
“奇怪,跑到哪儿去了……”她仔细瞧着每一处屋檐,不禁喃喃自语,“莫非不在凤藻宫?”
她咬着鸟笛,小心翼翼绕过守门禁军,来到凤藻宫正门前时,远处的行伍恰巧吸引了她的注意。
苑以菡定睛一瞧,在看见轿衣上那华美的朱云刺绣,脑子顿时感到一阵停滞,直到她反应过来,不禁失声大喊——
“云、云旸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