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般冲动,两人连益友也做不得,丹霄自尊受挫,自嘲道:“苏家女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坚贞,苏郡王封为苏侯,理所应当。”
苏榕一怔:“苏侯?”
“苏郡王此刻正在城外与王兵厮杀。”
丹霄言尽于此,转身离开。苏榕明白,若苏护顺利打进宫来与丹霄汇合,便是苏家无上荣耀的开始。这是丹霄给她最后一次考虑的时间。
地道外涌进来的风,一如往昔,苏榕被吹醒,第一眼向自己腹部看去。余光所到之处,她惊讶的发现刀立在地上。
静静等了一会儿,走道处依旧空无一人。
随着地道门紧闭,风停,丹霄仍不见回来。
苏榕预感到什么,肚子一疼。她脑袋一蒙,跌下床去,又忍着疼支起地上的刀鞘爬起来。
丹霄要软禁她,她此时遍体鳞伤,如何自救?而且她不是一个人逃,是两个人……念及此,苏榕不经意松手,刀鞘落地。
“嘶——”
大腿的伤口再次裂开,膝盖和手肘也乌青一片,她迸沁着冷汗,不打算坐起,反而抓起刀鞘的尖头扎向肚子。
莫怪……
“苏后!如此行为,三思!”
一人大步从- yin -影处走出来,一手端着碗,一只手夺过刀鞘。
苏榕没想到地道内还藏着其它人,惊惶失色:“你是何人?!”
药香苦涩扑鼻,那人低头嗅了嗅,满意之余,自顾叹惋:“早知苏后自寻短见,在下何苦相救。”
恐怕是丹霄信任的门客,才能在此坦然处之。
正应苏榕所求,她当即捂着肚子道:“先生之恩感激不禁,但这顽儿留不得。”
此人低头看她一眼,怜悯道:“在下兢兢战战,用最好的蚕丝在你的腿缝了五针,才使死骨更肉。”
“多谢先生救……”
“这孩子在腹中已陪你受苦,他能如此顽强不息,正因他是你的肉,你的骨。不能离。”
此人执意拦她,语言虽平缓,字字句句却戳心。苏榕面上忍泪,任由此人将自己扶回榻上去。
此人继续道:“你腹中是未来的君主,请善待他。善待他,便是善待苍生。”
苏榕靠着墙,忍着恶心喝了半口那安胎的药,虽半信半疑,心中也打定了主意:这孩子若有命陪她,那她活一日就能留他一日。
只怪当初没狠下心,现在越发舍不得。
苏榕见此人虽素衣白裳,却谈吐不凡,不似普通白丁,一时疑惑:你是丹霄部下?叫什么?”
“砟乐。”
乐神医半跪,将丹霄的刀端平高举于头,缓缓道:“参见苏后。”
苏榕不愿再碰那刀分毫,仰头将苦涩的汤药喝尽,放一空碗在刀面之上。
“乐神医,当初可是你救了我?”
砟乐手稳,低头答道:“苏后恐怕是记糊涂了,砟乐从未踏进冷宫一步。”
苏榕好整以暇:“……我可没说冷宫。”
砟乐是帝辛的名医,帝辛施暴过度,总是砟乐出手救人。就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帝辛才会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最终造成今日的局面。
砟乐不慌不忙,起身答道:“砟乐知道苏后想知道那日是谁,砟乐也知道是谁。只是砟乐不能说。”
“为何?”
“砟乐同那人定下约定,不能说。”
“不是你,那是……谁……”
苏榕倦了,又或许是药力上脑,摇摇欲坠。砟乐忍不住丢了碗去扶她,她已侧下身子昏昏睡去。
第18章 怪(二)
如果睁眼,看到床头插着一把匕首,刀刃带血……苏榕惊呼一声坐起,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确保安然无恙。
“你醒了?”
苏榕根本没留意床边站着人,循声一瞥,帝辛!
不,当然不是帝辛,帝辛已经死了。那人只是同帝辛一样的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对待蝼蚁。
苏榕觉得此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对方拔起匕首的瞬间,苏榕心里一惊,捂着肚子默默向角落移去。对方若无其事用丝巾将刃上血擦干,收入袖中。
“战乱已息,朝廷未平。将军命在下保护苏后。”
此人行礼的功夫,苏榕想起来了:这位数次救她,且方才救了她的孩子。奇怪,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本后问你,外面情况如何了?丹霄将军人呢?”
“帝辛余孽已尽数杀光,丹霄将军正跟你的父亲在殿内对峙。”
地道外一片安静,那是两队人马在殿外待命,随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趁着他们在商榷帝位的归宿,无心管她,苏榕在这小小的地道,若有所思。
“回苏后,少则八月,多则十月。”
苏榕将手按在腹部,闭目感受着腹中的跳动,叹道:“够久了,八个月……”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方才她似乎并没有开口问他。
苏榕觉得这人奇怪,又记着他身上还藏有凶器,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砟乐察觉苏榕眼中的诧异,解释道:“察言观色,深宫人人必备的能力。”
苏榕没有理会,她手下没有任何回应,肚子如消失一般安静,已叫她心中愈发难受:看来这孩子也知自己父母心狠。
这宫里,苏榕一刻也不想待了。
她从不想属于这里,可孩子却又要生在帝王之家,这就是命吗?天命不可违……
意识到有一束视线凝视自己,苏榕不恼,反扬起下巴嫣然一笑。她抬起她的纤纤玉指,轻轻放到神医肩上,慢慢由上至下,一一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