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瑶抱着琴黯然,吕诺去了西山有数日,期间一封密函未回。吕诺虽然贪玩,但不会连这点规矩也不守,恐怕事情有变。
“禀小姐,恐怕吕诺遇到了麻烦。听探子回报,苏榕身边高手云集,最近更是多了一位天下第一刺客。”
“属实吗?”
“千真万确,那女子名唤如鸢。”
“第一刺客……如鸢?”
诗瑶听小姐疑惑,想到小姐宫变前便离开,帝都密闻不知情,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是之前顶替姬音入宫,刺杀帝辛的英勇女子……”
“是她!”
难怪听到这个名字觉得熟悉,尤其名字一入耳,龙塌前不堪入目的场景就在脑中闪现,经诗瑶一提醒,钟鲤彻底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冒牌货。怪不得苏榕从不让她接触“姬音”,明说是怕惹祸上身,原来早就串通一气!苏榕与如鸢瞒着她密谋,看在慕容幸的面子上,钟鲤既往不咎。但苏榕利用她的无知如今逍遥法外,加上她前些日子查到的她与丹霄私通杀害帝辛一事,于私于公,这个公道钟鲤要讨一讨。
“钟家死士何在?”
“小姐,怎么了?”
“传我命令:西山知情人,格杀勿论!”
诗瑶闻言一个手滑,将琴一端与地面磕碰发出一声闷响,惊慌抬眼,见钟鲤撩帘子走出来,一色樱子红对襟绡纱新衣飘荡如水,又怔住了。
钟鲤神情自若,走至诗瑶身边,忽然撩起月白色水纹凌波裙摆,露出一只云烟如意水荡红绸鞋,正悬在琴的上方。诗瑶下意识伸手去挡,恍然惊醒:格杀勿论不止苏榕,更是要吕诺陪葬!
“把手拿开。”
诗瑶手背作痛,瞬间- shi -了眼睛,抱着琴扑通跪下。小姐以前爱护此琴,从来不加以他人之手,如今这般绝情,吓坏了诗瑶。
诗瑶哀求道:“诗瑶知道小姐心里苦,要罚就罚诗瑶吧,这琴有什么错?想当年这琴还是……”
“住口!”
钟鲤扬起手,触及到诗瑶害怕的目光,失望的放下手,声音颤抖:“我又有什么错?一个两个三个都来骗我。”
“苏榕罪有应得,小姐没有错,即便是小姐错了,诗瑶也站在小姐这边!”诗瑶急忙表忠心。
“我没错,你听着,错的是他们。”钟鲤目光坚定,咬牙切齿,“我回来了,错的人都要死。”
“小姐三思!”
诗瑶拉住钟鲤,低下头泣不成声,小姐丢了绝世无双的琴技,不能再丢了自己,吕诺是由自己引进钟府,办事不力她理应受罚,可身上痛不及心中痛。
“诗瑶愿意替吕诺受罚!”
钟鲤冷笑一声踢开诗瑶,用力推开房门。
头顶是惨白的阳光,迎面是两个方杆旗斗,路两旁是参天古柏,钟鲤目不斜视,穿过广亭甬道来到仪门。仪门前匆忙来往的人见到钟鲤一身红衣出现,皆目瞪口呆惊在原地。
门东申明亭,门西旌善亭,两侧房舍皆出鬼哭狼嚎,钟鲤抬脚向南走去。临街的高大木牌坊,雕刻有“轩辕国风”四个大字,钟鲤站在字下,抬头凝望。
站了片刻,有下人上前劝道:“小姐,快回去将衣服换下吧,叫大少爷看到要挨骂了。”
“他为何骂我?因为我不好看?”钟鲤身形一动不动。
“小姐洁身自好,下人们都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父亲丧期不过三日,你不着丧服还穿艳衣!有没有良心!”
说话的换了人,钟鲤余光见那下人不知何时让开,正恭敬对一白衣少年行礼。少年迎面走来,神色冷峻,钟鲤转身行礼,轻轻叫了一句:“大哥。”
钟府衙前照壁两侧,白练在辕门高挂,大门前一对昂首远望的石狮子都被那白练遮住视线。偶尔有过往路人经过钟府门口,看到门前白色灯笼中那个“祭”字,都快步走开。
钟鲤再次行礼:“大哥,今日是丧期头三,我想亲自为父亲圆坟。”
“你手怎么了?”
“无事,不劳大哥挂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样倔。”
钟鲤低头不语,一阵风起,红衣飘荡,钟正雨盯着她看了片刻,挥挥手转身离去。
“罢了,明日卯时女帝有旨,记得按时回来。”
钟府大人钟洪病逝前,命人在钟府门口两侧墙壁上,左书:“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右书:“负人既负国何忍负之”。慕容幸感念钟家开国有功,钟洪刚正不阿,封钟家嫡长子钟正雨为大史,钟家嫡长女钟鲤为内侍女官。
第25章 错(二)
钟家兄妹三年守丧期满进宫面圣,正式入朝廷之列,这是后话。
彼时西山寺庙入夜,屋里烛火忽闪不停,如鸢一直盯着苏榕的靴子看,越看越觉出不对,苏榕的鞋面不知怎么划破了。
如鸢道:“有人要杀你。”
苏榕坐起身来,看着如鸢的双眼清醒无比,嘴唇却微微发紫。
“谁要杀我?”
“你的一位故人。”
“你也算我一位故人。”
床头竹篮中的小剪刀银光闪闪,苏榕伸手去勾,如鸢剑自鞘出,横在身前解释:“要杀你的人不是我。”
苏榕浅浅一笑,手握剪刀去剪烛芯,火苗窜起,苏榕的笑颜更加明明晃晃,她端着烛台走向如鸢,影子瞬间笼罩这间不大的屋。如鸢与苏榕中间隔着一个人,此时直接踢至苏榕脚前,与此同时地上的人哼唧一声,捂着脑门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