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慕平迟疑了一瞬。他还是有他的顾忌的,他也很矛盾——
保护石寒、协助惩治贺朴是他此行的任务,若任由石寒去追杨谨,会不会有危险?而贺朴现在还在崇家。
但是,杨谨的身上又流着天家的血,是陛下都十分在意的亲眷,怎能不管不顾?
他是官身,又忠心于宇文棠,考虑事情自不像旁人一般。
他踌躇的当儿,石寒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抢到马厩前,牵了一匹马,就要扳鞍上去。她知道自己没有武功,她知道自己就算追了去,恐怕也是于事无补,但她必须去追,不论发生什么事,她要陪着她的谨儿……
哪怕是要赴死,死也要死在一处!
这便是彼时石寒的心思。
此时此刻,所有的顾忌,所有的责任,所有的不安,都被她忘到了脑后。她只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上天入地,她都要陪着杨谨!
可是,她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马既不认得她,极力地抗拒她;她更不具备崇虎那样的威势,能够在关键时刻驯服一匹陌生的马为己所用。
她努力了几次,骑上马背都以失败告终,反倒被那匹倔强的马挣扎之下,马缰绳抽在脸上,细腻的肌肤上登时现出两道红肿来。
石寒的眼睛都急红了。却突觉得身体一轻,她已经被一股力量托到了马背上。
石寒惊诧莫名。身后一沉,罗慕平已经纵身跃了上来。他一手勾了马缰绳,一手虚虚地护在石寒的身侧,身体更是极守礼地和石寒的后背相距两寸有余。
“坐稳了!”罗慕平喝了一声,提醒石寒。
紧接着,那匹马四蹄翻飞,利箭一般- she -了出去。
这么一番耽搁,崇虎、石寒等两拨人追赶杨谨而去,贺朴、法相以及其余众人也赶了来。
见素山庄那几个押车的汉子,没有了崇家众仆从的拦挡,也都折返回来,见到自家庄主和一众人等,还有那空荡荡的两辆大车,皆目瞪口呆。
贺朴见车上的红木箱子一个都不见了,罗慕平和石寒所共乘的马匹残影刚刚消失,双眼中登时腾起熊熊火焰,衬上他- yin -郁凶狠的声音,仿佛地狱修罗一般。
在场的大多是会武的,无不寒噤:杀气好重!
“还不快追!”贺朴暴喝。
说着,他当先风驰电掣般运轻功,比方才还要鬼魅可怖,展眼间就飘到了十几丈开外。
见素山庄的汉子,自然是追随他而去。
旁人却看得呆住了——
轻功如此,武功该会是何等程度?
他们无不暗暗忐忑起来。
这些人既然是被崇虎邀来应对贺朴的,自然不会放任贺朴就这么跑了。以法相为首的,各路英雄纷纷追了下去。
法相是这些人之中修为最高,距离贺朴也是最近的那个。
他紧追着贺朴不放,却越来越觉心惊肉跳:这个人情急之下顾不得掩藏修为,施展出来真正的能耐,这可比预想之中的厉害多了。
他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接下来,将会有一场恶战。
而就在他边追边想的空当儿,更让他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白光闪过,一道凄厉的响声在他的头顶上炸开来。
那是一枚通报紧急状况的响哨。而那发出响哨的人,无疑就是跑在前面的贺朴。
他在聚集人手!
他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死生关头,老杨看清了自己的心
第128章
“轰——”
震天动地的炸裂声, 响起在了崇家庄五里外的树林子里。炸裂所掀起的强大气浪,波及到远处的崇家庄庄边上的房屋, 仿佛地龙翻身一般, 带来了剧烈的摇晃。
崇家庄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远处的响声, 无不停下手中的活计,错愕地看向炸裂声传来的方向。
隐隐地,那里有灰黑色的烟尘升腾而起, 飘飘荡荡地, 融入空气之中。
淡淡的硫。磺气味充斥了整座庄子。
“谨儿——”
石寒嘶喊着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所淹没。
她失魂落魄地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顾不上蹭破了头脚, 不要命地往那片树林子里跑。
罗慕平大惊失色。他本将石寒护得很好, 炸裂声响起的一瞬, 他本。能地掩住了石寒的双耳, 又暗运内力抵制那强大的声响与气浪可能带来的伤害。
然而,他一身修为,却挨不住一个近乎癫狂的弱女子拼尽全力的推搡。
石寒拼命地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跑。罗慕平不敢怠慢, 也跳下马, 紧随上来。
那一声震响,同时惊呆了赶来的各路人马。
尤其是贺朴,他眦目尽裂,死死地盯着因为强劲的炸裂而被引燃, 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片的灌木。热浪逆着他- yin -冷的面庞袭来,烫红了他的肌肤。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火热,他只觉得他的整颗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丢进来冰冷的寒潭中, 一层层的冰碴儿结起。
他觉得,他这一生,都完了。
唯一的骨肉就这么……他还有什么必要活在这世上?
一时间,所有的束缚、所有的顾忌,于他而言,都没有了在意的必要。
贺朴全身的血液狂乱地激荡着、流淌着,他的双目红得瘆人。那里面,存留着的只有仇恨,只有毁灭——
老天夺走了他唯一的骨肉,他就要让这全天下、让所有人都来陪葬!
此时,崇虎与众英雄已经聚拢了过来。
法相自始至终追在贺朴的身后,他修习佛门武功,对于贺朴癫狂痴魔的模样,感受是最敏锐、最强烈的。
那股子嗜血的气息,比之前在崇家运用那鬼魅般的轻功的时候,还要明显……
不!不是明显,而是,这个人,他再也不耐于做任何的遮掩;他已经将那可怖的心法赤。裸。裸地展现于世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