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虎惊觉糟乱声是从前院方向传来的, 他犹记得贺朴一行的礼物车子便被他吩咐管家安置在了前院中,心思电转之下,他忙暗向法相使了个眼色。
法相会意, 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崇虎心内稍定, 高大的身形已经纵身而出,直奔前院。
主人家这般慌张, 在座的不明就里的客人都十分诧异。
唐门此次带队来的长老也觉察到了什么, 他与崇虎素来关系不错, 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也闪身跟了出去。
如此一来,厅内的客人分成了两拨,一拨担心崇虎和崇家安危的, 追随崇虎而去;另一拨则抻着脖子在厅中观望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贺朴初时未动。他不动, 法相也不动。
因着已经知道杨谨此时也在崇家,石寒的一颗心始终提溜着,外面的哪怕一点点动静,都会让她牵肠挂肚。
她做不到如那几位高手一般准确地判断出异变的方向和地点, 但糟杂的声音她多少也能听到一些,加之崇虎不同寻常的反应,石寒关心则乱, 没法不心惊胆战地联想到杨谨身上。
“究竟怎么了?”她低声问身后的罗慕平。
罗慕平闻言,皱了皱眉。他本不欲告诉石寒,令她担惊受怕的。但他既奉皇命受石寒驱遣,石寒有话问,不如实回答,又觉得是对陛下不忠。
于是,他只得道:“是前院那边,有马嘶人喊的声音,想是出了什么乱子。”
石寒听到“前院”两个字,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
谨儿不就在前院吗?那姓孟的女子,方才想要诬陷谨儿,不就是那般说的吗?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拔腿便走。
“庄主!”罗慕平低喝一声,忙疾步追了上去,试图阻住石寒的去路。
“谨儿在那里!”石寒的脸色苍白,失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罗慕平与她相处的时日不长,印象之中这位石庄主从来都是端庄娴雅的,她何曾对自己如此失态地低吼过?
谨儿?杨谨?
罗慕平也呆怔了:杨谨怎会在这里?
石寒顾不得他作何想法,掰开他阻拦自己的手臂,夺路急跑。
她怕极了,怕杨谨会出什么意外。
罗慕平惊然回神,他身为护卫,怎么可能任由石庄主独闯前院?遂慌忙将食指和拇指凑在嘴边,打了一个呼哨,紧接着,他抢上来,攀住石寒的腰肢,道了句“得罪了”,运起轻功,带着石寒向前院的方向跃去。
那声呼哨是罗慕平与石寒的护卫头领程铁约定的信号。罗慕平内力深厚,这一声发出,必定能让不远处的程铁听到。如此,程铁就会带着寒石山庄的众护卫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保护庄主安全。
靛青色短打、做随从打扮的罗慕平,挟着石寒纤细的身形,几个纵跃便不见了踪影。
厅中的众英雄,此时已经纷纷赶出厅来,站在院廊中向远处张望着。
他们惊诧于这个相貌平平的侍卫的高深武功之余,更怪异于前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贺朴的修为亦不低,他之前距离石寒不算远,石寒惊悸之下低呼出的那句“谨儿在那里”也听到了他的耳朵里。
若说这满院的众人,真正关心杨谨的,除了石寒,也只有他了。
贺朴是最清楚那几辆大车上有什么猫腻的,他何曾想到,杨谨竟在崇家?而且,还就在那几辆大车被安顿的前院!
贺朴登时慌了神,想都没想,身形若鬼魅般,“蹭蹭”翻过了高墙,也直奔前院而去。
他一动,法相便也动了,循着他消失的方向,也直追了过去。
在场的其余人等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有知情的,有不知情的,但无一例外的,都清楚这个见素山庄的贺庄主是此次众人聚首的重中之重。贺朴一走,法相大师便跟着去了。众人便都不再观望,也纷纷向前院赶去。
前院中,杨谨控制着那辆诡异的马车冲开了玄元派众弟子的人墙,将众人撞翻在地。那马慌不择路地拉拽着马车狂奔而去。
崇家的管家、众仆从发足追了十几步,却根本追不上,只能看着那辆马车越跑越远。
他们在后面喊叫呼喝着,玄元派的弟子中有能爬起来的,也都冲着马车驰去的方向大声叫骂着,伤者躺了一地,尘土飞扬,哄乱一团……
崇虎第一个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以及,那辆模样怪异的马车绝尘而去的最后一道影子。
崇虎是个老江湖了,阅历深厚,只眼前的光景,再看看墙角下光秃秃的两辆空车,还有被内力生生扯断的绳子,他立时有了初步的判断——
有人劫了见素山庄的礼物箱子,还生恐被阻拦了,就这么逃走了?
这是什么缘故?
崇虎可不信,在他的家中,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抢东西。
这里面,必定有什么因由。
“崇伯伯……”孟月婵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大声喊着,“就是那个人!当年在我派偷艺、偷东西,今儿竟抢到您这儿来了!”
崇虎沉着脸。他自不会轻易相信孟月婵的话,但这个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在他庄中闹事,便是藐视他,他不能不管。
他于是果断地吩咐管家赶紧寻郎中医治玄元派受伤的几名弟子,他则带着随他赶来的几个人,牵了马厩中的马,追了下去。
可惜,金二这两日被派出去请一位重要人物,此刻并不在庄中。
罗慕平带着石寒赶到的时候,恰听到孟月婵在告状求援。
石寒觉得浑身发软得厉害,不是因为被罗慕平带着急奔,而是因为,她根本不相信杨谨会做什么偷抢之事。以她对杨谨的了解,这孩子必定是为了保护包括自己在内的许多人不陷于危险之中,而自己铤而走险。
谨儿就是这样的人……
想到杨谨此刻可能正置身于危险之中,石寒的心跳都快消失了。
“快、快追啊!”她的嗓子破了音,姣好的面容已经没有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