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寒眸子一凝,眼中划过几分冷意,转瞬即逝。
“请进来。”她吩咐道。
贺霓裳没去过寒石山庄,别院更是头一遭来。
她曾听她父亲说过,这位寒石山庄的石庄主,是淮扬侯杨楚杰的亲眷。她对那个每每见到她便脸现垂涎之意的淮扬侯素无好感,当日听说他家败了的时候,还暗自拍手称快来着。却也是只暗自而已,因为她很快便发现,自从淮扬侯府出了事,她的父亲就没有过好脸色。
因着杨楚杰的关系,贺霓裳对寒石山庄也没什么好感。虽然她听过很多人提起过,石庄主如何仗义疏财,如何急公好义,如何救助江湖中的好汉……是许多江湖豪杰眼中救苦救难观世音般的人物,贺霓裳却无论如何生不出点点好感来。
她甚至有些厌烦来京中拜会石寒,若非她父亲偶然提起的昔年在京中见识过的人物风景何等热闹有趣,勾起了贺霓裳的好奇心和兴趣,她才不会主动请缨,来为父亲办事。
这会儿,她被别院中的侍者引着,来到了别院的正厅。一路上,她好奇的目光,便从没停止过四处打量。
纵是心中厌烦,贺霓裳也不得不承认,论起这里的布置格局,这位石庄主的品味还是挺不错的。
她自幼长在见素山庄中,被养得娇宠顽皮,书却也是没少读,仪礼修养熏陶都不差。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这世间最有品味的那个,是那些江湖中只知打打杀杀的粗豪汉子几辈子都比不起的。如今见了别院中的布置,遥想着寒石山庄中可能的模样,贺霓裳觉得这位石庄主的品味,或有能力与父亲一比。
然而,初初的赞许之后,迎接她的,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这个女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寒石山庄庄主!
这便是贺霓裳刚见到厅堂之内的石寒的时候的第一反应。
难怪!
之前在珍馐玉馔楼中,这位石庄主甫一出现的时候,那份气度、那份睥睨的风姿,岂是寻常女子可能拥有的?
贺霓裳心中的好感登时攀升到了一个高点。更有一股子强烈的喜悦充溢了她——
阿谨便是同这位石庄主同行的!
如此,是不是阿谨就在这里啊!
一时间,贺霓裳浑然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
“贺姑娘?”石寒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贺霓裳,却端坐在椅中没动。
身为主人家,若是出于礼貌,该当起身迎接客人的,然而石寒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贺霓裳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的内心里,石寒此时的地位已非昔日可比。她既艳羡石寒的气度风致,更因着“阿谨可能在这里”这一猜想而心花怒放。
“见过石姑姑!”贺霓裳欢天喜地行礼道。
她在心里,已经将石寒认作了杨谨亲近的长辈了。
石寒秀眉微挑,睨着她,淡道:“贺姑娘同贺庄主是何关系?”
“那是家父!”贺霓裳欢快道。
石寒了然道:“我与令尊,未曾见过面,姑姑之称,是当不起的。”
她此话意在撇开与见素山庄的关系。此时不比往昔,京中更比不得寒石山庄,难保别院中混入女帝身边的人,或是旁的什么身份的细作。她既要护得住杨谨,就要保证自己的安全,须得步步谨慎小心。
贺霓裳闻言,呆了呆,似没想到石寒会如此生分。
她素来心实,更没什么心眼儿,虽见石寒态度生分。但转念又一想到石寒是杨谨熟识的人,贺霓裳便释然了,嘻嘻一笑道:“晚辈若是早知道石姑……石庄主这么好,早就来拜见了!”
我这么好?我哪里好?难道疏远了你就是好?那么,我若是骂上你一顿,打上你几下,岂不是好上加好?石寒暗嗤。
她烦恶见素山庄,是以对贺霓裳也谈不上好感。不过,见对方似乎是个傻大姐儿般的人物,石寒提起的一颗心,也稍稍安稳下来。
纵是厌烦,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短不得的。
石寒于是请贺霓裳在客座坐了,又着人奉了茶。
贺霓裳老实不客气地坐下,又不客气地喝了茶,由衷道:“这茶味道当真不错!前辈真是风雅之人!”
石寒亦边抿着茶,边观其行止。以她的眼界见识,听了贺霓裳的话,便立时清楚这是贺霓裳发自内心的夸赞。
石寒不由得暗暗吃惊:这样的心- xing -,是娇生惯养所致,还是天- xing -如此?
她实在难以相信,以那人曾经的所做作为,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石寒于是微微一笑,道:“贺姑娘谬赞了!石某不过多活了几载岁月而已,比不得贺姑娘,姿容娟秀,韶华正当年。”
贺霓裳得了艳羡之人的夸赞,登时心花怒放,只觉得身子都轻了许多——
“前辈真会夸人!嘻嘻,旁人都说,我长得像我爹爹!我爹爹就很俊的!”
石寒要的便是这句话。得了确切的回应之后,她更觉心惊肉跳了。她没见过见素山庄的那位贺庄主,可若说那位贺庄主同贺霓裳像极,那还真是……挺古怪的。
“贺姑娘远道来至京中,特特来寒舍,想必是有事吧?”石寒撇开客套,直奔主题。
贺霓裳似是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恍然清醒道:“是啊!晚辈来是有事的!”
“请讲!”
“啊……是这样的,”贺霓裳道,“正月十六日,是我爹爹的四十大寿。诚邀前辈过庄中一聚,也是热闹热闹的意思!”
“四十大寿?”石寒重复一句,“令尊已近不惑之年了?”
“是啊!”贺霓裳不知底里,石寒如何问,她便如何答。
“倒也是光- yin -荏苒……”石寒轻笑。只有她自己知道,笑的是什么。
“正月十六日嘛,倒是个好日子。”她看向贺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