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见这冰山答应了,她也不推脱,给这冰山披了件长袍,带上酒,直往谷边山崖而去。
绣玉谷北有一断崖,凌峭而立,风声萧萧,怎一个险字了得。不知其故,只知其名,名曰无悔。
到了断崖,闻得风声呜咽,建宫之时筑有一挑台,望尽万家灯火。
苏萤随意的把酒抛在石桌上,大马金刀一跨坐,潇洒似江湖儿郎。宫主则依然正经端坐,一派清冷淡然之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清风悠然,苏萤持酒而添,世人皆道红袖添香,却不知红颜续杯之色,玉指轻拢,扣杯而添,细溪直流,月光之下,当真温雅如画。
推一盏酒予对坐之人,而后对月自顾饮下,一饮空盏,添而即尽。
对坐之人则轻蹙眉,道:“知你嗜酒,却还是少饮些的好。”而后亦轻抬酒盏,浅抿一口。
上好的桃花酿,倒是像苏萤,她想。
入口微甜,清香几许。只是还有几分苦涩。清淡的酒,不若往日之烈。
苏萤闻言轻笑,清脆银铃,任谁都听得出这笑声中的愉悦,道:“好好好,我苏萤甚幸,得宫主关心,自然是得少饮些不是。”
话虽如此,言犹在耳却丝毫未听,依然流水般的一杯杯往唇边送。
宫主见状,便知她又没听进去,瞥了她一眼,望向断崖之下万家灯火。
已是深夜,处处灯火阑珊,身处断崖,风声呼啸,可身边有那人陪伴,也觉温暖。
想到这儿,初雪消融,尽了杯中酒。
苏萤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惊呼:“冰山冰山你居然笑了!你居然会笑!你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把我推下去吧,好了好了我不喝了就是了,你可千万别推我下去。”
……很好,她现在是真的想把苏萤推下去。
☆、怕苦
天将破晓,又是个明朗的日子。若这光亮照得进心中- yin -霾,想必该是另一番景象。
怜星依然挣扎梦魇而起,睁开眼,恍然才明悟已非前世,生生怔然一刻。
沉寂了许久,仍是无言。亦再无睡意,随意披了件外衣起身,支开半扇窗。望向窗外刚透出的几缕晨曦,看上去温暖的触手可及,于是真的伸出手去,抓不住一片虚无。
……意料之中,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举动。于是只是静静的望着,等待天明。
茯苓进门时便看到这样的景象,幼小的二少宫主倚在窗边,身上仅披着单薄的一件外衣,因着年幼,身量只及两肩越得过窗台,一副静倚轩窗的模样。
美人就是美人,自幼便能窥得将来成年的几分风华,偶有微风拂过,便轻扬起散落在肩上的青丝长发。如同微风掠过的湖面,轻起涟漪,却无波澜,安静的惹人心疼。
纵使眼前画面美好,茯苓却没忘记她家二少宫主还病着不能见风。思及此,快步走过去关了窗户只留半寸缝隙。而后低头发现自家的小祖宗还是赤足不知在这儿立了多久,偏偏还什么都没做似的望着她。
“茯苓……”
低低软软的声音传来,本就一直存着怜惜的心,这一声唤得,可还得了。动作轻柔的抱起怜星,应了声,而后温柔问道:“二少宫主怎地就起来了,不是还病着吗。病中不能见风的,等您病好啦,就能像从前一样玩耍了。”全然是哄孩子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把怜星轻轻的放回床榻。
“昨日是大少宫主抱着您回来的,还守了您一下午,可见是极在乎二少宫主的。宫主亦差人来问过了,说是禁闭两月便好生休养。二少宫主的病需静养,是婢子的错,没照顾好二少宫主,竟让您病的这么严重。”
茯苓说道,面上亦是愧疚担忧的神色。
听得这话,怜星心中一暖,说道:“茯苓没有做错什么,无需自责,是我自己体弱,贪耍顽劣才落得这般。”
茯苓怕是也已知晓自己请罚之事,却贴心的不问,知晓从前的自己有多想要邀月的注意,所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邀月是在乎她的。病也是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如何能怪得茯苓?她只是,不想再欠邀月什么了。从前顽劣,到底是做错了,她记得这次是因为抢了邀月的兰亭孤本,因为这一次,邀月很久都没有理她。
明明决定不在乎了,关于她的记忆,却还是如此清晰。
“二少宫主体恤茯苓不责怪于我,婢子心里却是有愧,往后定好生照顾二少宫主。您先再休息会儿,婢子去给您煎药,若有吩咐唤人传婢子一声便是。”茯苓感激欣慰的应道。
怜星颔首,茯苓替她盖好了被子,便离去煎药了。
阖上双眸,假寐小憩。不多时,茯苓端着案几回到殿中,轻唤:“二少宫主,药煎好了,您就趁热喝了吧。婢子备了蜜饯,喝过药后含颗蜜饯便不苦了。”
茯苓说这话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因为怜星惯是最怕苦的,从前生病喝药这小祖宗可是闹腾的惊动了宫主,更别说因着病情,这次的药可比上次还要苦的多。
怜星睁眼,看着忐忑的茯苓,轻轻的笑了。茯苓却是愈发忐忑,想着说些什么再哄哄怜星,却见怜星端起药,眼都不带眨的喝下一碗。
茯苓还在惊讶之中未能回过神,就见怜星一脸风轻云淡的放下碗,蜜饯碰也不碰,兀自用清水漱了口,眼底含着点点笑意望向她。
茯苓在怜星这一连串动作下终是回了神,看见怜星眼底的笑意,心下定了,纵是不怕苦了,骨子里还是她稚气灵动的二少宫主。
☆、月出
用过药后,本想在殿外走走散心。想到又在禁闭之中,只得放弃了。
虽有倦意,却是再不想在床上窝着了的,挥退一众侍女,独坐在殿中的书案前。
随意扫视了一眼,除却四书还有一本诗经。实在无事可做,四书五经又是上辈子都学过了的,倒不如练练字。于是怜星从砚滴取了清水研墨,研墨之时周身气质内敛温润,手法也极为熟练,研出的墨色细润,浓淡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