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谨托着那个小包裹,顿觉有千金重。这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医者多年行医的心血。药婆婆的笔记,她研读过,受益匪浅。可是,这位云夫人的……
杨谨不想接下,并不是她自视医术高超不屑一顾,而是,她怕自己没命出来还这三本于云素君无比重要的心血。
云素君怎会猜不透她的心思?遂轻轻掰开了她的手,将那个小包裹合在她的双手间,笑道:“所以,你更该好生地研读,好生地给城中的百姓治病、除瘟疫。我就在平陵等着你,等你来还给我笔记。”
她想了想,又笑道:“或者,等你治好了病人,就好好读读我的笔记,对你增长见识、提高医术会大有帮助。不过,无论要看多少年,你都要还给我啊!”
她这话,听似吝啬,像是舍不得东西似的,实则是激励着杨谨,增强她求生的念头。
这是个好孩子,云素君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她为了医治旁人而出什么意外。
杨谨默默地听了,也不多言,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都记住了。
云素君见她乖觉可爱的模样,心头一软,又从腕上退下一只黑红色、泛着温润光泽的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手串,套在了杨谨的手腕上。
杨谨诧异地看着云素君,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太过贵重了。
云素君阻住她拒绝的动作,柔声道:“这东西是我昔年得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日夜贴肤戴着,冬暖夏凉,而且百毒不侵。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你又要去那种地方,戴着这个,能辟邪祛病,保你平安,如此,我方能放心些。”
说着,她又抿嘴微笑,道:“这个,是不必还给我的。”
“可是……”
“不必可是了,收着吧!”
杨谨却不知道,这东西是当年宇文睿在位时,见云素君日日在医馆中劳累,又时时接触病患,生恐她再染上病症,赐给她的。
将杨谨的衣袖理好,云素君轻抚她的肩膀,道:“凡事小心。”
看着那细瘦挺拔的身影,随着老齐往远处几名公人所在的地方走去,云素君仍觉得心口发酸。
“悦儿,她终究还是个孩子啊!我……我心里……”云素君心中又是自责,又觉难受。
“是个不错的小孩儿!”景嘉悦也凝着那道身影,“真想不到,他那样的人,能有这样的女儿。”
她转过头,看了看云素君,伸手握住了云素君的手,轻声宽慰道:“君儿,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你别忘了她爹是谁……那样的长相,命长着呢!”
第33章
曾阻止杨谨入城的那几名公人, 难得的遇到杨谨这么个难缠的主儿,之前见她被人请走了, 心里俱就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却见这主儿居然又回来了, 还带了一人来,众公人愈发的不耐烦起来。
然而,不等他们发作, 齐总管已经抢上了一步, 笑呵呵地朝他们抱拳道:“几位兄弟辛苦!”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对方先奉上了一张笑脸,且还是个看起来挺有见识的主儿,众公人都是惯于察言观色的, 遂也和颜悦色道:“这位老兄有事儿?”
齐总管依旧笑着, 取出一枚物事, 一边递向领头的公人,一边道:“奉敝主人之命, 送这位神医入城救治病人,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众公人闻言, 大感意外。领头的却沉稳些,他双手接过那枚物事,和气道:“请问尊主人是哪位?这个小兄弟……”
他话只说了一半, 脸色就变作煞白了。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手中的那枚玉牌上錾着几个字:平州景。
他是在平陵府衙当差的,并非毫无见识。他清楚得很, 在平陵甚至整个平州,最有威势的不是府尹大人,而是驻守平州的车骑将军景嘉悦。这位景大将军,不仅是平州的驻军主帅,更是京城中最有声望的英国公景家的世女,也就是未来的英国公!
寻常人,甭说巴结这位大将军了,便是平陵景府都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去的。
“呵呵!原来是车骑大将军府中的贵人!小人失敬!失敬!”领头的公人忙赔笑向齐总管道。
齐总管微微一笑:“这位兄弟抬举我了,我不过就是景将军手下跑腿儿办事的……”
他说着,侧身让出杨谨来,介绍道:“这一位,才是真正的贵人!是我们景将军请来的神医,更是我家夫人看重的岐黄妙手!”
他这番似真似假地介绍罢,众公人更傻眼了。
自先帝颁下契婚令,加之当今天子的推行,如今大周从达官贵人到寻常百姓,同- xing -结契者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而这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英国公世女与安和郡主这一对儿了。据说当年也曾闹得轰轰烈烈。眼下在平陵,谁不知道云夫人的义诊医馆?那是赫赫有名的活菩萨啊!
而据说,景将军和她更是情深,在意她在意到了十分。
能得这么两位大人物的青眼,这个俊美少年究竟是怎样的来头啊!
想到自己之前对这少年言语上的不恭敬,众公人的头可真是大了好几圈啊!
杨谨无心在意这些人心里作何想法,她只要他们允许她进城去。此时,既然无人阻拦她了,她也就不再啰嗦,谢了齐总管,她甩开步子,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可是,当她来到城门前,试图推开不知何时被关上的城门的时候,发现根本推不动。
明明之前那只义犬还疯了似的从这里跑进城的!怎么偏偏轮到自己的时候就……
杨谨没工夫感叹命运不济。她双手扣紧比自己高出几倍、宽出几倍的硕大城门,猛地发力。可任她如何用力,到底年少力微,那硕大的城门纹丝不动。
杨谨猜这城门应该是在里面被关紧顶住了。她有些心急,后退几步,仰头看着面前两三丈高的城墙,将背在后背的包裹紧了紧,她猛地向上一跃身,眨眼间已经跃起一丈余高,双手扒住了城墙上青砖间的缝隙,双脚紧紧扣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