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交代着,就跟说今天吃什么饭一样淡然,第二天我生辰,他就赶我下了山。
“他说还要你留一株,你要是不留的话也没事,也就是会被你师兄和一整个白家回天堂追杀而已。”花繁低低笑了,闻言我便明白那是留给白江清的,是因为我师兄?不,不大可能,叶檀Cao要养十几年,我老爹再未卜先知也要有个限度,他又不是应如是。
若是应如是跟他说的呢?脑子里猛然蹿出这个念头来,年幼时我便见过应如是,开口是一把久经风霜的嗓,穿过袅袅烟雾入耳,恍若神祗冷漠的宣判,同我在花镜宫听到的声音是一样的,那时我见到的应如是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多年不见,她竟是返老还童一般,瞧着更年幼了。
“你是怎么寻到应如是的?”我问花繁。
“自然是她来寻我的,这世间没人能找到她。”花繁的淡淡道,揉揉我脑袋,道:“她快死了,你还是放过老人家一马吧,小孩子心思怎么那么多。”
“那应如是现在在哪里?”我问,决定去叨扰人清静。
“花镜宫,叨扰人可是会更惨的。”花繁曲着手指,敲敲我肩膀,用了几分力,有些疼。
我没作声,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的头疼,这个时候我很需要我那满肚子算计的大嫂白江清了,白江清那算计人心的手段,用上一百年我也学不会。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困住我那薄情浪荡的师兄,这下子我倒是有些好奇,花镜是怎样的人了,该是怎样的人,才能困住我那叔叔天若水,又该有多狠决,竟要自己所爱之人,亲手杀了他,的确是个够狠的人是没错了。
没过多久山洞就到了,我想放下背上的人,折膝蹲下时花繁还在摩挲着我的脖颈,似是在思索哪个地方好下手,可他没下手,我低头弓着腰往里走,花繁扯开蒙眼的布条,一把抓=住我的手,坦坦荡荡地装柔弱,假惺惺道:“里面可能很危险,我可是个病人,你要保护好我。”
“你不看旧日情分也就算了,还对一个病人心存警惕,你还真是薄情啊,天真。”
“你我之间有什么旧日情分可言,你是说你连同我老爹一道欺我瞒我骗我么?”我压抑着怒火,冷冷道,掀了掀眼皮子扫人一眼,嗤笑了声。
这未免太可笑,我最厌恶的便是被人当一个孩子欺瞒,一无所知,我深陷其中,还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是个名副其实的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不晓人心诡谲难测。
花繁眨巴眨巴眼,摆着一脸的天真无邪,甚是愉悦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他懒洋洋地拖着尾音,拿戏谑的眼看我。
我还未抽=出浮生,这人就猛地咳了起来,抽=出帕子遮住脸,一声一声,咳得撕心裂肺的,我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凉凉道:“花繁花宫主你别……”话说到一半,却见殷=红的血液穿透那方白帕子,砸在半黄的叶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像是一记耳光打到我脸上,我没了话,沉着眼看他。
“好了好了……咳咳……”他随手拿我的袖子擦干自己手指上的淋漓血色,推了推我,沙哑着嗓,懒洋洋道:“走吧,你想我早点死吗?还不去拿药吗?”
“我要是想呢?”我问他,执拗地对着他的眼,不肯错过他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
“那你就动手吧。”他笑得宠溺,大人看着小孩子放肆胡作非为的宠溺,唇色泛白脸更白,他对我张开手臂,似是要讨一个拥抱,眯着腥红的眼笑得漫不经心,一笑成妖,用着虚弱的声含笑道:“我等着你拔剑,天真。”
他笑得有恃无恐,逼得我只想拔剑。
他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拔刀?凭什么把生死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他唇边沾着抹未擦去的血色,雪漫滑出,我把=玩着这柄利器,朝人走去,雪漫在手指间飞旋成花,刀刃擦过割断人一缕白发,花繁笑盈盈地看我,那是认定了我不会动手的眼,我扣死人脑袋,遭受蛊惑般咬上去,他的唇色太惨淡了些,真的该沾点血色。
朱砂红和血色更衬这个人,那薄青未免羸弱太过,和他一点也不配。
我真该活活咬死他。
花繁拍拍我后背,一下一下拍着,当我是受了惊吓的小孩子,我欺压而上,顺从了内心的暴虐念头,花繁许是真的无力,微微喘息着,推了推我,碎碎道:“嘶——疼——别咬——”我微微离开些许,看他皱眉的样子,再度欺压上去,他低低说要我咬得轻些,尾音撕碎在我主动欺压的舌尖上。
“我可真想要死你。”我松开扣着人脑袋的手,只要低头些许就能咬上人脖颈,花繁青蓝色的血管在白肤下分外明显,他抬手擦过唇,反手敲敲我脑袋,歪着头轻声责怪:“你是属狗的非要咬死我吗?我可是个老人家了,你要好好怜香惜玉啊少年。”
我没说话,转身看看那狭窄的洞口,走了进去,花繁主动扣上我手腕,他的手指比平常更冷,冷玉一样,用的力道很大,只差道一句我以后再也不会放手。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摇摇脑袋,妄图把这些东西甩出去,嘴里还残留着一股子血腥味,我热烈地吻上去,心怀同等热烈焦灼的杀意,方才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花镜为何要天若水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