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醉了吧。”老头子淡淡道,提着人的衣领,准备把人丢进去。
“老头子,晚上我找你。”我道,转身就走。
“你刚叫我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啪的一声,老头子甩上了门,我看看天青抚琴的桌子下摆着的三坛酒,一坛小口可以就着坛子喝的,还有两大坛摆在那里,我看看那酒坛,揉揉额角,觉得头疼。
坦白而言,以我对我老爹的了解,他能干出把我灌醉这种事,然后坦坦荡荡告诉我他没醉,所以没说,再说你太差劲了,还没喝多少就醉了,连你妹妹天青都不如。
我走到门口,先见一截杏子红的袖子,半截腕子露出来,手腕上挂着腥红的镯子,衬得人的肤色更加白皙,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那手指端着一盘玫瑰糕,我顺手拈起一个,看看天青,摆摆手打发人走,无力道:“你去找你家白道长,不要再这里碍眼,你家白道长在和赵厨娘学做桂花糕,暂时还不会过来。”
天青看看我,露出一个怜悯的笑来,那神色像是普渡不了众生,只能眼睁睁看着众生受苦受难的菩萨,我急忙开口道:“我还没死呢你那是什么表情?”
“第几层了?”她收了脸上的怜悯,笑得很哀,问的问题致命,直指我心脏。
“不关你事,你去一边儿玩吧。”我拿走人手里的糕点,揉揉人脑袋,把她额前的发弄乱,露出一缕发来,她扁扁嘴,委屈道:“哥哥你怎么还是这样非要把我的头发弄乱。”还是以前一样的半撒娇的娇嗔,带着年幼时学吴音的影响,口气软糯。
果然是一家人,天青深得我老爹翻脸如翻书的真传,几句话间,轻轻巧巧的,就把那禁忌的一页翻了过去,天青不该知道我练着天残九法这件事,她是怎么得知的?威逼利诱我师兄还是我无意间露出了几分破绽?
天青深深看我一眼走掉了,我靠着门,仰头看天,看着流云被长风撕扯吹散,看那天空蔚蓝,无边无涯,海一样辽阔,看那天空仿若触手可及,却永远也看不到。
我觉得我看到了自己虚无缥缈的余生,我皱着眉头,思索着自己该如何死去,如何才能死得其所。
在我想到自己的第五十七种死法时,我老爹走了出来,顺手抄走我手里的糕点,冲我扬了扬手,打发起我来:“你把人带到后山去,再顺便去采点药,喏,就是这些药了,饿了就自己抓点兔子什么的烤烤吃了。”
“啧,我果然不是你亲生的。”我嘀咕道,那是无心之言,我老爹对我的养法向来都是这么简单粗暴,他对我师兄也是这样,我无意依了以前的习惯,这句话以前我是说惯了的,只是现在的这么说,有一股子不妥帖的意味在。
我已经知晓我不是他亲生的了。
“对啊天青才是我亲生的,你和楚歌那小子都干的什么混账事,嗯?”
“你和楚歌太糟心了,还是女儿好。”他弯着眼睛笑,推了我一把,低低道:“不要干让自己后悔的事,七王爷的事,我从来都没指望你一个小孩子去做。”
“老旧的事就让它死去吧,这世间没什么纯粹的善恶,你们好好的就行。我已经是个枯朽的老头子,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和天青该怎么办?”
“你们还那么弱,那么小。”
第62章 一笑成妖
年幼时我话本看多的时候,我曾一度以为我老爹占山为王是为了起兵造反,只是他为人着实懒散太过,我才轻而易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如此刻,花繁花宫主没骨头一样靠在我身上,蒙着双眼佯装病弱,旁边有椅子可他偏偏不坐,我老爹嫌弃地扫人一眼,直接踹上去一脚,恶狠狠道:“你们两个糟心玩意儿,都给我滚吧。”
他的余光扫我一眼,细长的眼一眯,我就一把拉起踉跄着的花繁,拽着人的腕准备走,可花繁不知道是真虚弱还是假无力,跑了两步就开始喘,我把人甩到自己背上,翻墙走人,免得正面撞上白青莲还要同人解释,我不知晓我妹妹拿什么花言巧语诓骗他,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好了,天青那丫头可是麻烦得很的。
我忧心忡忡,花繁花宫主倒是散漫得很,微冷的手指勒在我脖颈上,这个生命落在他人手里任人掌控的姿态——只让我有种低头咬上他手指的冲动,没什么情意缱绻缠=绵悱恻可言,他手指间夹着的竹叶有一下没一下地随着手指的移动划过去,我抖抖肩膀,颠颠身上沉重的人,嫌弃道:“别闹,我老爹让我给你找什么Cao药?”
他低低说叶檀Cao,吐息声擦在耳边,搅得人烦躁,我皱眉,只恨自己没把那该死的Cao给拔了。
后山有一山洞,我老爹在里面藏着Cao药珠宝银钱,还种着一株叶檀Cao,那Cao种着很麻烦,通体紫色,有着紫檀木一样的味道,不能见光,要栽种十几年,每隔一个月就要以人血浇灌一次,那是极好的Cao药,只可惜种子难寻,还极难成活。
我老爹告诉过我叶檀Cao难以成活的原因——解毒效果极好的叶檀Cao,要以人血浇灌,生于腐败血肉之上,长于黑暗之中,每月都要喝人血,非人血不能成活。
要命的是他养了两棵叶檀Cao。
我十六岁生辰前见了一次,没想到那株通体紫色的植物是叶檀Cao,我老爹拿着夜明珠指着给我看,让我记好怎么开门,交代清楚后拎着我衣领走出去,见了光才告诉我,那是叶檀Cao,他说他死后,这些东西就是我和我妹妹天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