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赵不见了,我去找他,他们正忙着。”
屋外男女啊啊啊嗯嗯的声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热。”
司徒抱怨了一句,把上衣脱了。
谈越瞟了一眼他光着的上身。
腹肌很完美,可惜司徒无法自我欣赏。
“这天气还热?”他问。
“你抱着我睡,很热。”
“我不知道我睡觉还有这毛病。”
谈越有点不好意思,结束了话题躺下来玩手机,这会儿已经是三点半了。司徒好像没有继续睡觉的意思,手垫在脑后躺着。过了十几分钟,赵赵进门了。
他看起来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们还没睡?是刚做完还是——”
谈越打断他:“是你们太吵了好不好。”
“哦。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双修大法好。”他笑得暧昧,“你们没来一发啊。”
谈越不以为然:“别吧兄弟。司徒不是直的?”
赵赵钻进帐篷里,连声问:“诶,司徒,你真是直男吗?”
“睡你的吧。”司徒冷淡道。
赵赵没话了,哼了一声开始脱衣服。
“我被蚊子咬得可惨了,驱蚊液没什么用,好痒。”
“活该。”谈越说。
几个人都没睡,过了好一会儿,易云和夏升才回来了,两人手里都拿着驱蚊液。
易云满脸不高兴。夏升笑得羞涩,他皮相不错,看着白白净净的。
“你们还没睡着呢?”说着他也钻进来帐篷。赵赵一下子蹦起来赶他走:“就这么大地方你想干嘛?走开,睡觉了。”
谈越看他一脸紧张的模样,估计赵赵是以为夏升想继续走刚刚的未竟之途。不想夏升却没理赵赵,他递给谈越一个小盒子:“薄荷糖吃吗?”
盒子里面是糖还是避孕套呢?
“不了。”谈越这样想着,果断拒绝,“睡吧,明天早点回去。”
夏升没生气,反而笑了,“你真有意思。加个微信吗?”
他没回答。赵赵“嚯”了声,四周又恢复了一片静谧,黑暗里,司徒突兀地翻了个身。谈越看向了司徒,说:“夏升,早点睡吧。”
等夏升一走,赵赵小声说:“乖乖,你还是基佬喜欢的类型啊。他刚刚是在约你。”
“我知道啊。”
谈越按灭了手机,闭上了眼。
谈越半夜又醒了,半梦半醒间,司徒侧睡在他身边,看起来是睡熟了。
黑暗里,他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司徒的手,还有他的戒指。
“别闹。”
司徒的声音如同一个气泡,缓缓从黑暗中升起,轻巧地在谈越耳边炸开。
片刻之后,他握紧了谈越的手。
谈越顿时清醒了。
还是没能碰到戒指啊。谈越任他攥着手,失望至极地闭上眼睛。
第8章 第 8 章
赵赵和夏升精神抖擞地在寺庙外边打太极拳。
谈越一整夜没睡好,蔫蔫地蹲在树下漱口,被赵赵嘲笑了。他抹了把脸,回寺庙里帮着易云收拾帐篷。司徒帮不上忙,一个人在佛像前乱转,差点踩到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红蒲团。谈越不得不一边叠帐篷一边分神注意他。
司徒还在乱逛,离佛像越来越近。谈越一看情况不对干脆丢了帐篷去拦他,“唉,在这儿站着不动,别冲撞了佛。”
“你信这个吗?”司徒问,“现在很多人是无神论者。”
“更多人是多神论者。你现在跟赵赵说这块石头有灵x_ing,在本地很有名气,他马上就来磕头。”
“你也是吗?”
“也不算吧。听你这话你好像不信宗教啊,这是你不去参加祭祀的原因?”谈越抓住了重点。
“对。”司徒坦荡说,“神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谈越颇感意外,眉镇地处偏远,居民以少数民族居多,地方民间宗教氛围格外浓厚,这是个甚至连佛教都衰落、庙宇无人问津的地方,在这里长大的司徒却是个无神论者。
等等,佛像——谈越抬头一看,佛正沉默地望着二人。谈越旋即双手合十,诚恳道:“无心之语,别怪罪他。”
道了歉,谈越又把他拉到一边,冷不丁来了句:“你好像总是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他用的一种闲话家常的语气。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司徒的回答也有点突兀。
“我不知道。”谈越说,“没想过。”
他俩站在窗边。透过寺庙的窗户,能见到被铁栅栏分割的四角逼仄天空。天上乌云浓郁,来来回回地翻滚着,是一种介于铅灰和葡萄灰的颜色。比起昨儿的晴天,今天的天气令人沮丧多了,W市的雨季里大部分云彩都是染成灰色的。
这样y-in郁的天空,快乐的人看了抑郁,神经病看了要受刺激。谈越介于两者之间,内心很平静,只有个虫子蹲在心室挠他痒痒。
外边还没下雨,起了一点风,s-hi漉漉地轻抚着司徒的衣角发梢,还有微微颤动的睫毛。司徒脸侧着谈越的方向,低眉顺眼地,看起来很乖。
谈越知道他看不见,决定向他描述天空的模样:“巴掌大的天空,灰色的,云朵密密麻麻。狗看了想吠,人见了想吐。”
“那就别看了。”司徒被他逗笑了。他伸出一只手,从谈越的耳廓摸到了他的右眼,一把遮住,“不要看。”
谈越抓住他的手掀下来,窗外的一点光线在司徒戒指上旋转跳跃。戒指应该是有些年头了,银面发黑。上边的刻纹精细又奇异,是一只尾巴纤长、嘴尖像钩子的鸟。他想起大学时教授曾告诉他,这种鸟在W市的眉族人口中被称为库尔,意思是神的使者。
谈越问他:“这只戒指是你家里长辈传下来的吗?看起来有很多年了。”
“是。”司徒不否认,“也不是很古董,只是没好好擦银。你喜欢吗?到首饰店打一只一样的带回去吧。”
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擒住了谈越的思绪,他摇了摇头。
“算了。”他说,“我不戴戒指的。”
更何况库尔早就已经死了。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据说有猎人在孟拉山见过库尔,这也是神的使者最后一次现世的记录。库尔灭绝了,谈克笙和严妮也去世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下。
返程的路比昨天难走得多,好在他们运气还不错,路上一直都没下雨,顺利回到客栈。几个人将东西背好,各回各房间吃饭睡觉了。
谈越累坏了,一把将大门拴上:“今天也不开门了,我休息一会儿。”
“也行。”司徒不可置否,又说,“今晚是最后一晚篝火晚会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司徒的话似曾相识,上个星期他也是这么蛊惑、哄骗谈越去祭祀节的。谈越其实提不起劲,又觉得好不容易来W市一趟,祭祀也是一年才一回。
“再说吧。”他决定先洗澡睡觉。
这一觉睡到晚上。下楼的时候,他发现大厅又静又暗。漆黑一片的大厅中,司徒正坐在柜台后玩魔方。谈越站在楼梯口,只看见他翻飞的手指和头顶的发旋。
他和司徒走得越来越近,又开始揣摩司徒的x_ing格特征,但是结论不一定对,因为他知道司徒表现出来的不全是他自己的本x_ing。
司徒好像什么也不需要,光、蜡烛、社交、朋友、钱……一个奇怪的人。谈越开了灯,从头顶泼下的强光让司徒抬起头眯了眯眼睛,一对深色瞳孔缩成了小圆。
“我去看篝火晚会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谈越背着背包下楼。
“嗯,玩的开心。”司徒微笑。
谈越又想起来他在客人面前的另一副面容,他好像很擅长这种虚假的热情——他眼睛里什么笑意也没有,谈越推测是因为他看不见,所以难以模仿眼神,或者,他懒得做到十全十美。除去这一点缺陷,其实他的模仿是很能唬人的。谈越猜他并不喜欢待客。他擅长着他不喜欢的事。
篝火晚会和祭祀那一夜的情形相差不远。比那一夜多出来一架鼓,少了一位神。鼓声从一位身材强壮的中年男人手中迸溅而出,时而急时而缓,谈越站得太近了,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伴着鼓声胡乱颤抖。
人群比上一回还要密集一些,谈越看见了许多明显是游客的年轻男女。女人们伴着鼓点跳舞。酒和烤r_ou_的香气、燃烧的烟火味包围了所有人。谈越注意到了祭祀夜领头唱歌的银饰少女也来了。这一次她没有站在篝火身边,而是站在远离人群的一块Cao地上。
隔着涌动的人群,谈越与她对视了一会儿。
女孩大概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清秀,脸庞黝黑又有些稚气。她仍然戴着满头精巧的银饰,手臂大腿和脖子都是银环,在场所有女人里只有她是这样装饰自己的,谈越不太清楚这个女孩在祭祀中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两人无言地凝望了几秒,女孩突然笑了,她笑起来格外甜美,头上的银蝴蝶也微微振动着翅膀。女孩向她摊开手心,一个邀请的姿态。谈越不明就里,踌躇了几秒,他走向了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