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营驻扎正西,内震慑荆南王府,外抵御西域异国。
太后身边的柳姑姑亲自抱着半岁大的婴孩至御书房,最熬人的酷夏已逝,半大的婴孩难得咿呀展颜一笑。
婴孩微弱却清脆的笑声落在谢陵耳中,他情不自禁莞尔一笑。
素白的指腹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婴儿柔嫩面颊,谢陵心中深感异样,又仿若心花怒放。
原来,婴孩才是这世界最纯洁最美的,也最令人心动。
柳氏暗暗诧异,摄政王一直疏离沉冷,哪怕太后只剩摄政王这一子,摄政王仍旧铁石心肠不曾踏足后宫半步。
如今竟是笑了。
恍若仙境的柳氏不知言何,只是随口:“亓少将军是春末下各州军府的,如今也该回来了吧?”
谢陵仿若失聪,对柳氏之言充耳不闻。竟要接过婴孩,柳氏回神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进谢陵怀中。
孩童眸子透亮,清光暖人心扉。谢陵心田间缓缓流过一股暖流,婴孩晃悠悠的挥动两手,嘴角银丝如泉,边冲谢陵笑着边流着口水。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谢陵目光极尽温柔缱绻。
柳氏未经细思,脱口而出:“回摄政王,这养孩子可急不得。”
季掌印给太后送书信回程,刚巧听了这番话,边给谢陵行礼,边掐着指尖估算一言:“回摄政王,大晋最早加封储君的皇嗣也得七八岁呢。”
婴孩突然好动起来,谢陵怕自己拐着婴孩藕似的小胳膊小腿,便把孩子交还给了柳氏。
“信送给太后了?”谢陵轻微整理了衣袖。
“送到是送到了,”季掌印顿了顿,“途中遇见了南衙林参军,林大人偏生跟到太后宫里,亲眼看着太后拆信的。”
谢陵脸色陡然一转,一时情急呛道:“林硕怎么回来了?他得知信里内容了?”
季掌印低着头,略涩音:“回摄政王,林大人看了那信,是老奴失职。”
“孙思清,把林硕给本王带来!”谢陵大声冲着门外一呼。
应声而来的居然是远赴鲜卑归来的林硕,林硕身着武将官服信然拜见谢陵。
“臣参见摄政王,”林硕身子骨笔直,“信臣已经让伍子逢亲自送给亓少将军了。”
谢陵心下一凉,越过林硕叫来孙思清。两难的孙思清不敢轻举妄动,信传给他主子,摄政王却要他截下信,这如何是好?
“季掌印,吩咐谢缘截住伍子逢同信件。”谢陵冷冷瞧着林硕与孙思清。
林硕一愣,他怎么忘了漠北带回的那个女娃娃,心中喊糟,旁人未必能截下伍子逢,可这个阿缘与伍子逢有师徒情谊,还真能堵截住伍子逢。
林硕眉头一皱,这个谢陵果真不是当初的谢陵,如今是能拿捏住人心的摄政王。
高京青石长街,初秋小雨淅淅沥沥,屋檐水帘叮咚作响。闲斋外,两把油纸伞一一风中撑起。
傅长画锁眉,言语生涩:“得空回来一趟,真不见摄政王了?”
亓御移开目光,凝视手里握着的浅黄伞柄。
编造巫术引诱王渊澄为岁祭之法犯浑,却也欺骗了谢陵,正如扶昃所言,他暗中控制所有却不对任何人说清道明,活该他现下尴尬局面。
重中之重的是,他确曾对谢陵有过杀意,万幸的是自漠北起他便压制了这杀意,如今已然忘了,却又被扶昃重新提起。
难免心虚。
前世如何都是往事,今生,才是要用心经营的正事。
奈何,他心漂浮不定,矛盾良多。滋生的情愫他也不敢轻易明确,不如躲开清闲自在。
“我总觉得你怪异,从前你可是心无杂念,做什么都一是一二是二,不畏畏缩缩,如今虽说心思缜密深沉了,人也瞻前顾后的恼人。”傅长画直言不讳。
亓御蹙眉,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谁曾料到那谢陵这个变数,于他影响这般刻骨铭心。
苏见机冒着雨给亓御送了封信,远处闲斋里伍子逢遥遥相望亓御。
亓御淡漠拆了信件,一扫眼的功夫,脸色巨变。
谢陵当年杀得那个宫嬷居然曾对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做那种难以启齿之事,亓御万万没想到谢陵曾被一个中年妇人亵渎!
那宫嬷他查过数遍,出自太后宫里,难怪,难怪谢陵半步也不愿踏入太后宫。
“出什么事了?”傅长画惊觉四周寒煞不已。
亓御深深吸气:“一个久居深宫的妇人,会对一个孩子作出…那种有悖人伦之事么?”
傅长画愣住,一米开外的叶唤真却撑着伞淡淡回答了:“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天下最光鲜亮丽与肮脏龌蹉的都在那座皇城里。”
气流凝滞不动,亓御手间的书信化为齑粉融于无根之水。他穿过几人,临行前语气y-in沉道:“方才之事,你们就当不知。”
言罢,油纸伞尖嵌入石板三寸。
第47章 去留不明
门下中书废去后,中央权利划分六部。宰辅李荣业与其鹰爪金节义亲身经历卢润余屠杀行动,胆战心惊之余被削权的削权,降级的降级。
幸而,摄政王怀柔,保留李荣业宰辅之位,金节义降为礼部尚书。
因而,保住一亩三分地的二人开始c.ao心着摄政王的后院。
谄x_ing不改的金节义方买通了十二监的太监,往摄政王处理政务的御书房送了批娇嫩欲滴的小姑娘。
待与宰辅李荣业碰了头,金节义邀功似的咧着大嘴,不怕门牙漏风闪了舌头,急不可耐道:“大人,江南搜罗的雏儿一水都塞到摄政王那了!”
李荣业脸上的皱纹同老树盘根上的年轮,彰显了触目惊心的岁龄。
遍布整张老脸的枯藤一般错乱的皱纹,预示着李荣业沉重的心情。